第五百七十七章 反客為主,反向釣魚

  證據?

  啪!

  兩本帳冊拍在桌上。

  陳寧盯著顧正臣,冷冷地說:「顧正臣,你不是要證據嗎?這就是證據!」

  顧正臣走過去,拿起帳冊翻看了幾眼,頓時笑了:「抄坖明山莊時,我貪走了一萬七千貫錢,蕭成,這事你知不知道?」

  蕭成臉都黑了。

  顧正臣嘖嘖幾聲:「抄卜家大院時,我貪走了一萬兩千貫錢。抄前通判唐賢家時,我命人搬走了七千貫錢……哦,合計貪污四萬八千六百二十三貫錢。蕭成,那段時間你可是日夜跟著我,我貪了這麼多錢,你分了多少?」

  蕭成暗暗咬牙切齒,湊上前看了看帳冊,對陳寧道:「不知陳御史大夫哪裡來的帳冊,竟誣陷顧知府!」

  陳寧呵了聲:「誣陷?談不上吧。戶房吏員黃斐何在!」

  黃斐走了出來,肅然道:「在。」

  陳寧指了指顧正臣手中的帳冊,沉聲道:「這帳冊出自你之手,你還記得吧?」

  黃斐愣了下,驚訝地看向陳寧:「陳御史大夫,何出此言?」

  陳寧抓起驚堂木就拍了下去,厲聲道:「黃斐,是你托人將這兩本帳冊轉交給馬御史,讓馬御史代為彈劾顧正臣,怎麼,如今你竟不認了?」

  黃斐接過顧正臣手中的帳冊,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回陳御史大夫,我根本不認識這兩本帳冊。」

  陳寧臉色一變,起身道:「我奉旨而來,一旦坐實顧正臣貪污,必將其捉拿刑部問審!你何必擔憂!」

  黃斐挺直胸膛:「非是擔憂,這兩本帳冊確實不是出自我之手,若陳御史大夫不信,可找人驗查筆跡。」

  韓宜可命人將黃斐所書帳冊取了過來,兩下一對比,發現字跡果是不同,不由問道:「陳御史大夫,馬御史不是說這帳冊是黃斐所書,緣何字跡對不上?」

  戶房掌管府庫,對錢糧進出最是清楚。

  若是戶房吏員舉證顧正臣貪污,那事情就容易辦多了。可現在,原本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現在卻遇到了波折……

  陳寧不相信,找來更多的帳冊一一比對,發現確實不是黃斐所寫,不由得臉色變得極是難看。

  證據最怕出現破綻,有了一點破綻,就很可能導致整個證據鏈都不可信任,何況這帳冊是唯一指證顧正臣貪污的證據!

  顧正臣看著陳寧,詢問道:「怎麼,這帳冊來得不清不楚?還是說,有人隨手偽造了兩本帳冊,某些御史台的人就如獲至寶,拿著去告訴皇帝要將顧某抓到刑部問審?」

  陳寧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看向黃斐,然後對顧正臣說道:「帳冊即便不是他所寫,那也是府衙中人所寫!帳冊怎麼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貪污了!」

  顧正臣淡然一笑,看向韓宜可:「韓御史,帳冊怎麼來的——這事當真不重要嗎?」

  韓宜可皺了皺眉頭,認真地說:「帳冊來歷,自是重要至極,事關真偽。」

  「韓御史!」

  陳寧厲聲喊道。

  韓宜可白了一眼陳寧,你丫的是不是傻了。

  拿著不清不楚、來歷不明的帳冊就想定顧正臣的罪,你敢這樣做,信不信他就敢寫出十本關於你貪污的帳冊。

  日後朝堂之上誰也不需要找什麼證據了,想弄誰,直接瞎編亂造,寫幾本似是而非的帳冊得了。

  顧正臣走至桌案後,坦然地坐了下來:「帳冊怎麼來的,陳御史大夫應該很清楚吧?」

  陳寧問道:「你這是何意?」

  顧正臣冷笑一聲:「何意?難道陳御史大夫沒有聽人說,為了拿到顧正臣貪污的證據,他們綁架了黃斐未過門的妻子許翠,逼迫黃斐用五日時間寫出顧某貪污的證據。」

  陳寧臉色一白。

  韓宜可走出一步,追問道:「有這等事?」

  顧正臣指了指兩本帳冊,輕聲道:「有些人不擇手段,可終究是拿不上檯面的把戲。這兩本帳冊,不是黃斐寫的,而是另有其人。」

  「誰?」

  陳寧、韓宜可同聲。

  顧正臣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胸膛,沉聲道:「這是我在蕭成的監督之下熬了四天寫出來的帳冊,為的是解救許翠,同樣也是為了,釣魚!誰拿出了帳冊,誰就是想不擇手段要我性命之人,陳御史大夫,你我終究必須死一個才成嗎?」

  陳寧驚訝地看著顧正臣:「這,這帳冊是你寫的?」

  顧正臣拿著驚堂木,起身道:「怎麼,很驚訝嗎?你們動用人手潛入泉州府,為的就是搜尋我的罪證,甚至為了找到足夠的證據殺我,竟干起了齷齪的綁架勾當!自從胡恆財中了你們的計謀之後,我一直就在想,這些人到底是單純的詐財,還是另有所圖。」

  「直至他們一擊不中,轉而想要借黃斐之手殺我時,我才明白過來,索性將計就計,寫了這兩本帳冊,並寫文書,尋水師協助,密奏陛下。陳御史大夫,你有沒有想過,朝廷中多少人都能來泉州府調查,陛下為何偏偏選了你?」

  陳寧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廖永忠坐在一側仔細看著,這是文臣之間的爭鬥,不見血卻刀刀致命!

  聶原濟、林唐臣也深吸了幾口氣,泉州府發生過這種事,顧正臣卻從來沒提一口,他將心思隱藏得好深!

  韓宜可從頭到尾都不相信顧正臣會貪污,這是一個極珍惜自己羽毛的人,更是一個懂得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的人。

  貪污必死,這幾乎是朝堂共識。

  顧正臣不需要貪污,他身兼數職,身上的職務全都是實職,不是虛的,是有俸祿的,何況他妹妹做的是白糖買賣,家裡不缺錢。

  只是韓宜可還是低估了顧正臣的手段,他不僅沒有陷入貪污的自證陷阱里,還反手成了掌握主動權的人,這不再是陳寧治顧正臣貪污的問題,而是顧正臣調查是誰在構陷他的問題。

  輕而易舉,反客為主!

  恐怖的心機與手段,這個傢伙城府夠深!

  顧正臣丟下驚堂木,走向陳寧,沉聲道:「既然陳御史大夫來了,那就見一位熟人吧,黃科,提陳一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