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我也調虎離山

  高暉罵不過顧正臣,眼前的人簡直是流氓,自己罵人要「彼其娘之」,他罵人直接就是「你娘的」,自己要問候他全家,他直接朝著自己十八代問好。

  市井流氓,潑婦知府!

  高暉見嘴上吃虧,便催促黃森屏:「還愣著作甚,我以福建行省參政的命令,讓你帶泉州衛軍士將顧正臣給我抓起來,出了事,儘管往本官身上推!」

  在高暉看來,黃森屏一直不動彈,只是怕惹出麻煩,畢竟這傢伙剛來泉州衛沒多久,不了解地方形勢,這要是捲入地方官場鬥爭,還伸了兩腿,很可能會被人寫在文書里罵。

  黃森屏見狀,只好上前勸:「我看這顧知府也沒造反,你看這府衙內胥吏、雜役,一個個哪裡有造反的樣。還有這秦信、吳康等人,他們都已認罪,看其罪行累累,這分明是顧知府的功勞,將有功之臣當做造反之人抓起來,皇帝也不會寬恕高參政吧?」

  高暉沒想到黃森屏會是如此,這和他在衛營時的表現大相逕庭,不由陰沉著臉,剛想說話,卻被一旁的師蘇給拉住。

  師蘇被莊兵撞倒起來就站一旁看戲了,左看右看總感覺不對勁,黃森屏能動手的機會多的是,高暉反覆催促了多次,他別說動手,就是連動嘴都很少。

  很顯然,黃森屏很可能和顧正臣狼狽在一起了,雖說這個想法很離奇,知府主管民事,不可能監管軍事,可事實就是如此。

  師蘇拉著高暉,低聲耳語了一番。

  高暉這才從衝動、躁怒中恢復冷靜,看向黃森屏,直接發問:「黃指揮同知為何遲遲不聽命反而推脫?」

  黃森屏呵呵笑了笑:「若有人霸占府衙,造反對抗朝廷,泉州衛上下自會毫不猶豫出手,將其斬殺或抓獲送往金陵。可若沒有人造反,泉州衛可無權過問府衙事。」

  「本官說他造反了!」

  高暉厲聲道。

  「我沒造反。」

  顧正臣插了一句。

  高暉看向顧正臣,又開始了一輪質詢。

  嗯,激烈的,惱羞成怒的,又開始罵人了……

  黃森屏不管這些,沒人造反泉州衛出了事麻煩無窮,何況你高暉多少帶點腦子,你師爺都看出來問題了,點了一句,還不知死活在這裡爭論。

  監房內。

  秦信聽到了高暉的聲音,原本還以為顧正臣要倒霉,馬上被關起來送到金陵去,可誰成想顧正臣無恥至極,顛倒是非,一點敢做敢當的男人氣勢都沒有。

  這也就罷了,他還敢公然和高參政對罵。

  純屬找死。

  秦信巴不得顧正臣激怒高暉,可聽這兩個傢伙問候了兩輪了,怎麼還在那問候,乾脆利索點,抓人啊。

  對面的吳康眼巴巴地湊在窗戶邊看著,盼望到救星之火終於到了,可這火苗怎麼越來越不對勁,被顧正臣一頓猛衝,這火似乎有點想滅。

  高參政,你可是參政啊,你若收拾不了顧正臣,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行,得給高暉添一把火。

  吳康扯著嗓子喊道:「高參政,我們冤枉啊。顧正臣造反,搶奪知府印信,還命人動用大刑,屈打成招!」

  秦信聽到之後,當即聲援:「我是被屈打成招的,我要翻供!」

  高暉不再與顧正臣廢話,指向黃森屏:「你聽到了,這就是顧正臣造反的證據!你再不動手,本官可以調福州衛前來!到那時,要抓的可就不是他一個人了!」

  面對高暉的威脅,黃森屏很是無奈。

  福州衛可不比其他,指揮使是駙馬都尉王克恭,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他來了,誰都惹不起。

  顧正臣見黃森屏低頭不語,也不好讓他為難,自己都提了幾次奉旨整頓官場,這個高暉死活就是聽不懂,眼瞎若是拿出聖旨,行省里的人很可能會夾著尾巴過日子,想要找到他們的問題怕是難上加難,到時候自己能整頓的,只能是泉州府這小小一地。

  正在顧正臣左右為難時,獄房外傳來腳步聲,承發房吏員黃識讀跑了過來,大聲喊道:「福建行省衙署急報!轉高暉高參政!」

  高暉皺眉,不知道這個時候行省衙署送什麼文書過來,還搞了個急報。

  師蘇接過文書,轉給高暉。

  顧正臣嘴角微微一笑,終於還是來了。

  黃森屏捕捉到了顧正臣的笑意,很顯然,他拖延時間等的就是這文書。

  福建行省衙署嗎?

  顧正臣到底有多少手段,竟能調動三四百里外的行省衙署為其行事?

  高暉接過文書,打開一看,頓時愣住,驚呼道:「靖海侯卒了?!」

  顧正臣心頭一顫,身體微微前傾,剛想上前,又收回了腳。

  現在才洪武七年,距離老吳卒還有四五年,歷史上他是洪武十二年走的,現在還不到他下去找常遇春喝酒的時候。

  這吳禎的手段也忒狠了點,為了幫自己一把,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竟然撒下如此彌天大謊……

  高暉看著文書中催促之急切,有些不知所措。

  在沒有抓走顧正臣之前自己不能離開,一旦離開,以顧正臣的手段與智謀,一定會將泉州府翻個底朝天,到那時候,將會是:

  人頭滾滾,

  血流成河!

  可自己又不能不離開,吳禎這傢伙是靖海侯,朝廷正牌的侯爺,比顧正臣腦袋上的縣男可亮眼多了,他走了,地方行省官員不能不去送,禮儀不能少。

  誰讓他卒在了福州,行省衙署就在對門,不去不合適啊。

  參政陳泰以十萬火急的口吻,讓自己收到文書立即返回,不得遷延片刻。可自己這一走,泉州府的事該怎麼辦?

  黃森屏不抓顧正臣,自己的護衛又是個不頂用的,平日裡看得很壯,關鍵時候連個農夫都干不過,還被人踹了出去,丟人啊。

  師蘇看著左右為難的高暉,上前勸說:「老爺,靖海侯事大,等送走靖海侯之後,再下泉州府也不遲,合三五日的事。」

  高暉後槽牙有些疼。

  三五日?

  卜家還有三五日可活嗎?

  你也不看看,顧正臣上任泉州知府才多久,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個月!結果呢,府衙里的兩個同知如今在監房裡喊冤,兩個通判在地府里喊冤,剩下的不是已經被打了板子,就是等著挨板刀。

  再給他三天,他能揭瓦!

  給他五天,還不得變天?

  可自己沒力量抓顧正臣,泉州衛不聽話,府衙里的人更不可能聽自己的,身邊也沒得力之人,跑出去喊百姓來幫忙更不可能,這群人全丫的向著顧正臣。

  吳禎啊吳禎,你咋死得這麼不是時候,早點死,晚點死都好說,非要等自己在府衙的時候死。陳泰也是,這麼急慌慌送什麼信,我又不是吳禎他兒子,晚上一天弔唁他也不會詐屍。

  高暉想了想,衝著監房喊道:「本官這就回行省衙署,到時調福州衛前來,看你顧正臣如何收場!」

  顧正臣咳了咳:「我說高參政,你對我說話沒必要轉頭吧。秦信、吳康他們雖然囚如籠中,可不是聾子,隨便大點聲就能聽到。」

  高暉冷哼一聲:「本官看你能囂張到幾時!我們走!」

  卜秀著急起來,但也沒辦法,跟著高暉出了府衙,連忙拉住高暉問:「高參政可不能這樣走了啊,那顧正臣瘋了,你一走,定會殺人。到那時,沒什麼秘密可守得住。」

  高暉看向師蘇:「你留在晉江城,盯著顧正臣的動作,若有大事,隨時通報,另外告訴卜老人,就說做好最壞的打算。」

  師蘇有些無語。

  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參政都約束不了顧正臣,留下我算什麼事,我沒有官身,只是個師爺。就算看到顧正臣胡來,也只能當個傳話之人,這一點,卜家有的是狗腿子,跑得比我快多了,何必多此一舉……

  但沒辦法,師蘇知道這是高暉想要給卜壽一個定心丸,只是自己的分量未必管用。

  高暉看了一眼卜秀,並沒說其他話,命莊兵找來馬車便匆匆離開。

  卜秀跺了跺腳,帶師蘇返回卜家。

  卜壽聽聞高暉沒有在府衙抓顧正臣,反而匆匆離開,心頭驚駭不已。

  師蘇解釋:「靖海侯驟然卒去,高參政不得不回去弔唁。不過高參政臨走之前已穩住了秦信、吳康等人,想來並無問題。只是因顧正臣此人手段不好預知,還請卜老人早做最壞準備。」

  「最壞?」

  卜壽臉色微微一變,拐杖頓了頓地,咬牙道:「區區一個知府,緣何如此難以對付。高暉可是參政,拿下他如踩死螻蟻,為何他沒作為?師蘇,你告訴我,他是不是覺得我卜家沒了往日輝煌,他就不將卜家看在眼裡了?」

  師蘇苦著笑,連忙替高暉說明情況:「當真是靖海侯卒了,參政陳泰發來了不得遷延片刻,立即返回福州的文書,這一點卜秀可以作證。」

  卜秀點頭,這確實作不得假。

  卜壽看向卜算子:「高參政離開泉州府,剩下的日子恐怕需要我們獨自抗了。周淵那裡有消息了嗎?」

  卜秀皺了皺眉,見卜算子搖頭,連忙說:「今日去泉州衛營,高參政原本是要尋周淵,只不過黃森屏說,周淵、蔡業身體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