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被忽悠的沐英

  得,和老婆是睡不到一塊去了,只能和沐英湊合一宿了。這個沒眼力勁的,過來也不知道挑日子,不知道小別勝新婚……

  沐英翻過身,看著地鋪上躺著的顧正臣:「聽軍士說,你落水了,差點被海寇弄死,你就不害怕?」

  顧正臣睜開眼,看著房梁:「當時那種情況,哪裡還顧得上害怕。再說了,大家都在拼命,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畢竟是個男人。不怕告訴你,我親手殺了一個海寇。」

  「一個?」

  沐英瞪了瞪眼,好歹是個縣男,衛鎮撫,你就是說自己砍了十個,也沒人說你不是。

  軍功是你打的,想怎麼分配,你完全可以決定。

  「沒錯,就一個。」

  顧正臣坦然,坐了下來:「陛下派你來,就沒說讓你帶點賞賜?」

  沐英搖了搖頭:「沒有,陛下只讓我過來揍你。」

  「小氣……」

  顧正臣很是鬱悶。

  沐英咳了咳,起身下了床,走到顧正臣身旁盤坐下來:「這也就是咱兩個人,在外面可不敢如此說陛下。至於賞賜,大都督府自然會派人核查軍功薄,按功給賞。四百多海寇,了不得的戰功,以後誰敢再拿縣男爵位嘲笑你,直接抽他。說吧,其他衛所都沒發現,你是如何知道他們是海寇的?」

  顧正臣打了個哈欠:「當時……」

  沐英聽得很入神,當聽到顧正臣丟酒罐與桐油罐時,總算明白為啥戰損如此低了。感情海寇為了逃命,一冒頭就被收拾掉不少。

  「我哪裡能想到,一個海寇竟能掀翻一隻船。當時沉到水中,若不是張培牽住了海寇,估計我已經……」

  「莫要小看海寇,掀翻船隻靠的是巧勁,算不得什麼,有些生猛之人,可以在船底潛藏小半炷香的時辰,甚至連厚重的大船都能鑿破了……」

  「小半炷香?」

  顧正臣有些吃驚,這丫的豈不是鐵肺,能在水裡憋五六分鐘還久?

  沐英看著顧正臣,無奈地搖了搖頭,正色道:「以後可不敢如此拼命了,你這剛剛成婚,總不能讓那麼好的女子守寡吧。」

  顧正臣低下頭,沉思起來。

  「怎麼,我說錯了?」

  沐英見顧正臣不說話,便問道。

  顧正臣抬起頭來,面色凝重地說:「沐兄,你知道我為何如此拼命嗎?」

  沐英皺眉。

  為什麼拼命?

  顧正臣深深看著沐英,自己不是為了逞能,殺海寇建功立業,多獲封賞,不是為了打出名望,改了這頭頂之上的縣男兩個字。

  「我拼命,是為了捍衛大明的海權!」

  顧正臣沉聲道。

  沐英瞳孔中透出迷茫,疑惑地問:「何為海權?」

  顧正臣起身,走向桌案,鋪開紙張,研磨道:「海權,自然是朝廷使用一切力量控制大海的權力!眼下朝廷將目光投向元廷,對大海之事不甚用心。但沐兄,你可知大海深處有什麼?」

  「有什麼?」

  沐英跟了過來。

  顧正臣提筆潤墨,隨手繪了幾座小島,然後說:「在南洋之中,有諸多島國,而這些地方,有著無數堪比黃金白銀的香料,安南、暹羅等地,有無數珍貴的木材,再向西而去,有一座錫蘭山國,那裡有無盡的寶石!而在婆娑之地,釋迦牟尼曾經所在的佛國之地,更有無數的寶貝……」

  現在這時候,帖木兒那個瘸子估計正在遷都途中,距離掃蕩德里蘇丹國,屠殺阿三還得二十來年。

  「你到底想說什麼?」

  沐英不明白地看著顧正臣。

  顧正臣看著沐英,咧嘴道:「說什麼,你聽不懂?如此富庶的財寶你不心動,如此多寶貝你不想要?」

  沐英搖頭:「我只想吃飽飯,讓所有人都吃飽飯,什麼財寶,又沒辦法當飯吃。」

  顧正臣看著沐英,鬱悶至極。

  估計老朱也是如此教育沐英的吧,什麼金山銀山,都不如糧食山。

  開國之前的困難,餓肚子的歲月,讓這些人很清楚,什麼才是可以讓人活下去的東西。

  唯有糧食。

  顧正臣清楚老朱對海洋不屑一顧,甚至是在海洋無法帶來利益,只能帶來麻煩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將其封禁!

  歷史之上,封禁的時間是在今年重陽節,距離現在也只剩下半年左右的時間。

  顧正臣看向沐英,轉而說:「江南富戶多,你知道如何讓他們心甘情願交出他們的錢財嗎?」

  沐英搖頭:「江南是多富戶,可也多是吝嗇的,想讓他們心甘情願拿出錢財,不太可能。」

  顧正臣用手指了指紙張:「這就是法子!我們要打開大海,奔赴大海,然後用大海的財富,去打劫富戶。富戶拿走寶石,朝廷拿走富戶的錢財,然後買一堆糧食,皆大歡喜,豈不妙哉?」

  「啊……」

  沐英愣住了,還能這樣玩?

  顧正臣見直接說財富無法說服沐英,只好走迂迴路線:「《大明律》已經編寫完成,富戶不犯錯,朝廷也不好直接搶他們的財富。但用香料、寶石、珍木『打劫』富戶,誰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你總不能指望窮酸百姓做肉放香料,脖子上掛珍珠吧?」

  沐英看向圖紙,有些心動:「你是說,咱們應該派遣到海里去,然後用海里的寶貝,在富戶手裡換成錢財和糧食?」

  顧正臣有手勢比劃著名:「鴿子蛋這麼大的藍色寶石,賣給一千貫不算過分吧?這可就是兩千石糧食,夠四百丁口吃一年的了,若是弄幾船寶石,換個百萬貫錢不成問題吧?有了這筆錢,夠買多少糧,填飽多少肚子……」

  沐英感覺渾身有些熱,握著拳頭,激動不已:「幾船怎麼夠,全都搬回來!」

  顧正臣錯愕不已,這傢伙咋還上頭了,不過想想沐英今年也不比自己大多少,便釋然了,小伙子一個,還是缺歷練,只看結果,連成本怎麼去都不問了……

  不過這都不重要,這些話也不是給沐英說的,而是給老朱說的,老朱對富戶有著一種矛盾心態,既要依賴富戶,贏得富戶的支持,穩固統治基礎,還不怎麼喜歡有錢的富戶,仇富心理很強,恨不得將他們全家都送走,然後錢財都歸入國庫。

  事實上,歷史上的老朱確實憑藉著郭桓案近乎清空了一干「非開國系」富戶,所謂的「中產之家大抵皆破」。

  但問題是,這種擴大風潮,殺人無數、破家無數的方式,它不像是割韭菜,韭菜一年能割好茬,富戶滅了,那可需要幾十年才能出一批新的富戶。

  不可持續。

  社會經驗告訴我們,要走可持續的割韭菜之路。

  顧正臣睡著了。

  可沐英怎麼都睡不著,正在翻看一本名為《諸蕃志》的書,這是南宋宗室,宋太宗趙炅八世孫趙汝適所寫,記載著海外諸國的風土人情與物產資源。

  越看,沐英越是興奮。

  「沉香,丁香,肉豆蔻,木香……」

  「珊瑚樹,象牙,胡椒……」

  「龍涎,竟然還有龍涎?」

  「有石如雲母,而色紫;裂之則薄如蟬翼,積之則如紗轂。有金剛石,似紫石英,百鍊不銷,可以切玉……」

  「好東西,弄回來,一定得弄回來。」

  沐英一宿未眠,著實是興奮到了,如此多好東西在海外,不弄回來怎麼從富戶手裡摳出錢糧來?

  小荷還沒準備好早點,張希婉剛剛起來,就看到沐英背了個包裹出了門,還不忘招呼張培趕緊牽馬。

  張希婉走入房間,看著惺忪的顧正臣:「他欺負你了?」

  「啥米?」

  顧正臣頓時醒了,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張希婉白了一眼顧正臣:「為何如此匆匆,連早點都不用,怕不是做了虧心事,不敢久留吧?」

  「想什麼,他是代夫君去上奏摺了,希望這一次能有用。」

  顧正臣拉過張希婉。

  張希婉嘴角動了動:「夫君謀劃的事,自然會事事順遂。」

  「難啊。」

  顧正臣清楚老朱不是個好勸說的主,固執己見,認準的事,九頭牛還得配上朱大郎和馬皇后才能拉得動。

  元朝征討日本,船隊折損慘重,這讓老朱認為這是個可以吸取的教訓,至少沒事別瞎遠航,免得折損人手,現在鼓動他遠航南洋、西洋,怕也不是一番話能奏效。

  張希婉陪著顧正臣用過早點,吩咐小荷拿來一本冊子,交給顧正臣:「那些出自北地衛所的婦孺都已安置妥當,我問過她們意願,除了有十二名婦人要為其夫守節外,大部分拖帶孩子的婦人,願意給孩子找個家。」

  顧正臣接過,翻至最後,見有一百四十五名婦人,便答應下來:「正巧,今日需要去句容衛,不妨帶她們過去一趟,若有看對眼的,願意搭夥過日子的,那就為他們做主,將喜事辦了。」

  「那我也去。」

  張希婉主動說。

  顧正臣沒有拒絕,點卯分派好縣衙事之後,張希婉將婦人與孩子帶來,隨顧正臣一起前往句容衛。

  姚鎮先一步將消息傳到句容衛,趙海樓、王良一聽樂呵了。

  光棍出列,好嘛,有六百多。

  幹嘛?

  找老婆。

  不要,女人只會影響我們拔刀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