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洞房花燭

  燭火安靜地燃燒著,房間裡很是安靜。

  張希婉端坐在床邊,雙手緊張地擱在腿上,紅色的蓋頭讓視線變得不太清晰。

  夫妻對拜的聲音猶在耳邊吹著氣息,令人面紅耳赤。

  吱呀。

  房門被人推開,隨後關上。

  顧正臣滿身酒氣地走過屏風,看著端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張希婉,經過桌子時,順手將秤桿拿了起來,至床邊坐了下來,輕聲道:「希婉,我要挑開蓋頭了。」

  「嗯。」

  張希婉微微點頭,紅蓋頭角邊的銅錢晃動。

  顧正臣用秤桿,小心地挑開紅蓋頭,映入眼帘是動人的容顏。

  鳳冠霞帔,本就彰顯著女子的端莊大氣,配上張希婉本就大家閨秀的氣質,更顯得令人沉醉。

  如初綻桃花的臉頰與白皙的膚色形成對比,一雙眼眸噙滿秋水,又如星子。溫潤的紅唇微啟,淺露如銀的牙齒。

  顧正臣看得痴迷。

  張希婉被一直盯著,略顯侷促與羞澀,提醒道:「夫君,該喝交杯酒了。」

  顧正臣微微點頭,回過神來,走至桌邊端來兩杯酒,一杯遞給張希婉,回憶初見時,輕聲道:「在下顧正臣,餘生多指教。」

  張希婉莞爾,手臂伸出,酒杯至唇邊:「小女子張希婉,餘生託付君,生死相隨。」

  酒盡,釵落。

  紅帶鬆動,肩落紅衣。

  顧正臣扶著張希婉躺下,看著緊張到鼻尖滲出細密汗珠,閉著眼不敢言語的張希婉,輕輕地喊了聲:「娘子。」

  張希婉感覺胸口一涼,微微側過頭,喊了聲:「夫君,蠟燭。」

  蠟燭不滿地冒著白色的煙,偷聽著帷帳里痛楚的呻吟,沉重的呼吸,酥人神魂的低喃,含混不清的呼喊。

  不知何時,聲音總算變得清晰起來,沒過多久,房間徹底安靜下來。

  月光偷偷跑來,還沒有摸到桌案處,便聽到床上傳出聲音,驚嚇地跑了出去,捲起一陣風,呼嘯過庭院。

  張希婉醒來時,看著天已大亮,急得眼淚汪汪,看著一臉壞笑的顧正臣埋怨:「要早起拜見娘親,這錯過了時辰,會被府上的人笑死的。」

  顧正臣打了個哈欠,拉過張希婉便往懷裡帶:「公雞響了一聲就沒叫過,想來母親已經讓張培給燉了,我們再睡會,說不得一會可以喝點雞湯。」

  張希婉掙開,似是扯到了痛處,幽怨不已地瞪了幾眼顧正臣,若不是你昨晚上折騰人家,怎麼會錯過時辰,若再晚下去,自己還要不要做人了。

  門外傳出了小荷的聲音:「小姐,姑爺,熱水已經備好了,現在送進來嗎?」

  張希婉連忙答應,催促顧正臣起來。

  顧正臣無奈,只好起身,沐浴的木桶足夠大,小荷想伺候著,被顧正臣趕了出去。

  等小荷再進來收拾的時候,看著滿房間濕漉漉的水,連忙說是水桶漏了,張希婉都要哭了,捂著小荷的嘴不讓她亂說,然後狠狠瞪了一眼顧正臣。

  顧正臣臉皮厚,這點殺傷力根本沒威脅。

  張希婉將顧正臣趕出了房間,拿著剪刀,在床上剪下落紅,折好之後放在木匣里,這才走出房門,與顧正臣一起拜見顧母。

  顧母收下木匣,喝過張希婉端的茶,笑呵呵地喊來顧青青、劉倩兒、顧誠、孫十八等人,當著眾人的面,將家中的庫房鑰匙交給張希婉,對眾人說:「日後,她便是顧家的女主人,她的話,便是我的話,所有人都必須聽著,若有忤逆反駁,不敬亂言,定不輕饒。」

  「夫人。」

  顧誠、孫十八等人行禮。

  張希婉求助地看向顧正臣。

  顧正臣微微點頭:「從今以後,這個家便交給你打理了。等空暇時帳目你也看看,家裡有些錢財,你若有喜歡的,有想購置的東西,隨心意去辦,不需要問任何人的意見。」

  女主內,男主外,這是分工。

  張希婉點頭答應,對顧誠等人說:「家中事勞煩諸位用心,莫壞了規矩。」

  顧誠等人連連應下。

  張希婉很會收攬人心,開口就給了每個人一貫賞錢。

  顧青青、劉倩兒拉著張希婉走了,也不知道問了什麼,張希婉紅著臉回頭看了一眼顧正臣。

  顧正臣沒人陪,只好在後院曬太陽。

  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是舒坦,小荷端來羹湯:「姑爺,這是太夫人讓端來的。」

  顧正臣看了看米粥里夾雜的人參,有些鬱悶,只是沒辦法,母親的安排需要照辦,喝了兩口羹湯,看了一眼小荷問:「你為何沒留在張家?」

  完了。

  小荷哭著跑了,找到張希婉告狀,說姑爺不讓自己留在顧家。

  張希婉安撫了好久,找到顧正臣:「小荷是我的丫鬟,她是作為嫁妝陪嫁過來的,夫君怎麼能趕她走……」

  「嫁妝?」

  顧正臣看了一眼活生生的小荷,她又不是什麼大雁,算哪門子的嫁妝。

  不過考慮到奴婢是私有財產,這也就好理解了。

  罷了。

  張希婉身邊總需要有個丫鬟伺候。

  顧正臣陪著張希婉到了顧家的庫房,當張希婉看到東西擺滿三間房時,滿是驚訝:「我聽青青說,你們在滕縣時尚且欠下一筆債,差點破家……」

  「是啊,不過現在已經過去了。」

  顧正臣隨手打開一個箱子,摸著箱子裡絲滑的綢緞說:「和你的肌膚一樣……」

  張希婉白了一眼顧正臣,翻看帳冊,帳冊不同於往日所見帳冊,而是清一色的表格,上側是日期,左側是由來,入帳,貨物類型,右側是支出,右下側是結餘。

  帳冊的格式雖有些怪異,卻可以讓人一目了然。

  當看到最後,帳冊里寫著結餘兩千一百貫時,張希婉不由地驚呼起來:「竟這麼多?」

  顧正臣蓋上蓋子,笑道:「大部分都是陛下與太子給的,堂堂大明縣男,總不至於窮酸到只有百貫錢吧。」

  張希婉原本以為顧家是清貧之家,畢竟顧母連丫鬟、下人都不舍多置幾個,可誰成想,家中僅僅是銀錢便有如此之多。

  兩千多貫錢,這已經不是尋常之家了。

  張希婉仔細翻看帳本,發現確如顧正臣所言,在這兩千一百貫錢中,其中皇室送來的就多達一千四百貫,剩下的七百貫錢,過半是佛、道兩家貢獻的,顧正臣的知縣俸祿與縣男俸祿,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還有一些是顧青青做白糖生意賺來的。

  這些錢財,都是乾淨的,並無一文是貪腐而來。

  大婚兩日,沒有人登門打擾。

  白日裡,顧正臣與張希婉坐在書房裡談古論今,淺語軟笑,增進感情。

  入了夜,顧正臣與張希婉待在臥房裡赤誠以待,翻來覆去,增進情感。

  第三日,張希婉一早歸寧張家,回去看看張和,順便在家裡住上三日,這讓顧正臣很不適應,就在顧正臣準備找點事乾的時候,內侍傳旨:「宣泉州縣男入宮面聖。」

  顧正臣腹誹老朱不近人情,老婆剛走就讓自己忙,不知道這幾天自己運動得很累,需要多休息休息。

  沒辦法,打著哈欠入了宮。

  華蓋殿。

  朱元璋審視著行禮的顧正臣,呵呵笑了笑說:「新婚燕爾,可不能太過放縱啊。」

  「陛下說的是。」

  顧正臣鬱悶不已,我又不姓朱,這點私事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朱元璋抬手:「起來說話吧。」

  顧正臣謝恩起身。

  朱元璋坐著,翻看著奏摺說:「你對魏國公說的火器一事,朕仔細考慮過了,你給朕透個底,火器的問題,當真可以在一年內解決?」

  顧正臣嚴肅起來,認真回道:「陛下,一年內是建立在朝廷全力支持的條件之下,即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物有物。若要人不給,要錢沒有,要物拖延,莫要說一年,就是五年,十年也未必可以解決。」

  朱元璋微微點了點頭:「這是一件關係國運的大事,全力支持是應有之事,只不過,你拿什麼擔保可以做到?」

  顧正臣想了想,慎重地回道:「只要人錢物到位,臣想,問題總會一個個解決,一個個克服。至於是一年期形成戰力還是三年期形成戰力,需要看陛下的決心。」

  朱元璋抬起頭,深深看著顧正臣:「你頗是自信。」

  顧正臣不置可否。

  朱元璋深深吐了一口氣:「說吧,你需要多少人,多少錢,多少物,另外,給朕一個準確的期限。」

  顧正臣皺眉:「陛下,臣是句容知縣。」

  朱元璋眉頭微抬:「現在起,你不止是句容知縣,還是工部郎中。朕打算在句容設句容衛,沒有指揮使,沒有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缺一個衛鎮撫,就由你來充任了。說吧,還需要什麼?」

  「句容衛?」

  顧正臣驚訝不已。

  衛鎮撫是從五品,主要掌管的是司法事。

  可若是句容衛裡面沒有指揮使、指揮同知之類的,那衛鎮撫可就需要代行指揮使職權,千戶、副千戶都得聽命。

  這就意味著,顧正臣若是答應,將會以衛鎮撫的身份,掌控一衛之兵!

  顧正臣深吸了一口氣,問:「陛下是答應全力支持火器改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