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朱元璋曾推崇分封,構想藩國屏塞,藉助諸藩王的忠誠與可靠,拱衛大明邊疆。
可在分封的過程中,遭遇了不少人的反對,尤其是顧正臣,甚至包括太子朱標!
朱元璋認為,設封國可以保太平。
他們認為設封國既不能保證諸藩王的忠誠,也不能保證諸藩王的能力可以抵抗外敵。
認知的衝突,導致了藩王分封一拖再拖。
但在白蓮教大案之後,朱元璋意識到了一點,顧正臣與朱標是對的,藩王去了地方上,遠離金陵,難免會被人鑽了空子。比如說,兒子在地方上多納幾房妾,自己總不能干涉吧,身邊多幾個出主意的幕僚,自己也未必能一清二楚吧?
即使不娶妾,不招幕僚,他們總有點自己的興趣愛好吧,萬一找個擅長道術的朋友,精通醫學的大夫,擅長念經的和尚,這些人里練個丹,弄個毒,超度個誰……
說到底,將藩王放在邊境之地,一旦手握兵權,確實容易出問題。即便是這些兒子不出問題,那孫子呢,重孫子呢?藩王之地是封國,封國也是一代代傳承下去的,萬一出個不忠誠的,那不也是個禍亂根源?
還有,兒子的本事是不同的。
之前想要將朱橚放在河南開封,這裡可是戰略重地,可朱橚有什麼本事,當真北面出了亂子,他如何應對?
怎麼能拿著基本醫藥典籍,揮舞著狗尾巴草,告訴他們別打了,有病的治病,沒病的回家?
還有,那些勛貴之子送去水師五十多個,結果就只有七個留下的,歸根到底就是吃不了苦了,受不了罪了,勛貴的兒子都這樣了,那朕的兒子、孫子,就能吃苦、能受罪,有本事嗎?
不能保證!
朱元璋注視著馬皇后,開口道:「外敵,將在朕的手中被消滅!至於內亂,呵,妹子可不要小瞧了現在的火器,地方上想亂,那也得亂得起來才行。梁王三十萬大軍,能抗住多久,曲靖堅固又如何?」
「當然,皇子分封,也不盡然全去海外,即便是海外的藩王,其子孫在開蒙之後,也應該送到大明來進修。再說了,海外藩王林立,當真不能勤王嗎?」
「任誰亂了皇室,海外藩王都饒不了他,只要我大明還有人心在,便隨時能拉出軍隊,反攻倒算,保證大明皇室世代延續!」
馬皇后聽出了朱元璋的決心,嘆了口氣,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將此事公開?」
朱元璋站在輿圖面前,背負雙手,沉聲道:「等顧正臣找來高產農作物,讓它們在大明的土地上豐收之後!」
有沒有畝產三十石,不是顧正臣說了就能作數的,需要看實打實的產量。
不求畝產三十石,就是畝產十石,那也能活人無數!
馬皇后看著輿圖,問道:「舊港、渤泥、呂宋、澳洲,這些地方雖遠,可總歸往返一趟,藉助蒸汽機船還不算遙遠。可若是分封到美洲去,是不是太遙遠了?」
朱元璋輕聲道:「美洲要不要分封,暫且按下,日後再看,先在大明周圍分封一些藩王,還是可以做得到……」
草原也能放幾個藩王,哈密、吐魯番、亦力把里,那裡是不是也能安排上,還有遼東之外的東北,嗯,還有這個——
日本國!
這個地方距離大明相對較近,而且還分了三島,一個島一個藩王也不是不行,擠是擠了點,但貴在離家近,回家方便不是……
朱元璋抬起手,手指點在了九州島太宰府的位置,若有所思。
手落下,輿圖被帶動得晃動起來。
足利義滿盯著輿圖,眼神里滿是痛苦之色,聲音沙啞地喊道:「南朝已經在九州徹底站穩腳跟了,現在,你們來告訴我,要不要徹底放棄九州,放棄我們經營多年的重地?」
管領細川賴之、關白二條良基、越中守護斯波義將、美濃與尾張守護土岐賴康、大將橋本正督等一干人沉默不言。
足利義滿轉過身:「怎麼,一個個不是挺有本事,現在都沒了主意?」
細川賴之嘆了口氣,走出來言道:「回左大臣,九州變故來得太快,我們對消息的確認時間過長,以至於給了南朝站穩之機。現在調動人手去九州,調動人少了,無濟於事,調動多了,京都空虛。」
二條良基順著細川賴之的話,繼續說:「現在的情況對我們不利,與其兩頭兼顧,都顧不來,不如固守京都,全力穩住陣腳,只要扛過南朝這一次反擊,他們的勢頭便會衰弱下去。」
斯波義將面色凝重,向前一步:「九州暫且可以不予理會。雖說我們丟了九州,可南朝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從九州抽調出來力量進入本州作戰,他們在本州的力量並沒有發生巨大變化,相反,我們若是抓住時機,給他們迎頭痛擊,說不得能逆轉局勢。」
足利義滿自然清楚這些道理,也明白當下的局勢,只能放棄九州。
只是這些話,自己不能說。
之前派軍隊去九州試探,結果被南朝的人打了回來,折損了三百餘人,不得不退了回來。
明知不可為,為何自己還要派人去,這是個態度,不惜代價也必須告訴外界的人,九州是北朝之地,北朝一定會去打,哪怕現在打不下來,改天也會繼續派人打。
最重要的是,今川了俊等六萬餘人折損在那裡,自己總不能毫無動作吧。
可現實無奈,現在的室町幕府確實沒力量去九州島了。
足利義滿深吸了口氣,目光銳利:「九州島屬於我們,絕不能放棄。讓澀川滿賴接任九州探題,並告知四方!」
細川賴之、二條良基、斯波義將等人恍然。
九州探題還是需要設一個的,至於人到不到九州,那是另一回事,至少室町幕府在名義上還掌握著九州。
就在足利義滿商議軍略時,日野木堂移開門走了進來,臉色蒼白地通報導:「前往明廷的使臣返回京都了,現已在花之御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