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你愛喝牛奶(一更)

  朱雄英感覺顧府就是天堂,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與約束可以一臉灰沒人指責自己,可以放肆大笑沒人來制止,可以雙手抓著骨頭往嘴裡送,沒有人喊著什麼注意禮數,甚至可以親自將料理的好雞包裹上荷葉,糊上泥巴塞到灶台底下……

  這可都入冬一段時間了,先生家竟然還有荷葉,雖然乾枯了,可包裹東西時竟也不破碎,問過之後,說是燙過曬乾保存下來的。

  這裡有好多自己不知道的學問,如何生火,如何添柴,甚至連拉動風箱都有講究,那風箱也神奇,咣當咣當的就有大風進去,火如同呼吸,一緊一吐……

  眼看黃昏了,父親與先生說完了話起身了,朱雄英很是失落。

  朱標走了過來,看著神情不快的朱雄英笑了。

  說起來,這孩子比自己的童年更是不堪回首。

  自己生在戰火年代,是經歷過不少顛沛流離、惶惶不安的日子,可母親在極力照顧好自己,那時候,那那麼多禮儀、規矩,甚至連讀書,也不那麼急切嚴厲。

  可朱雄英不一樣,他是皇長孫,父皇對他十分看重,幾乎是每日都要過問他的生活起居、開蒙修禮,這就導致他雖然只是個孩子,可已經被管教、束縛起來。

  從四歲到當下,兩三年的時間裡,他就沒過幾日輕鬆時,背這個,習那個……

  這孩子,並不輕鬆。

  想自己當初也被繁瑣的禮儀、堆積如山的典籍壓得喘不過氣,靠著一股氣支撐著,連個能說知心話、敞開心扉的、懂自己的人都沒有。直至顧正臣的出現,自己才有第一次與人酣暢淋漓地談心。

  沒有人清楚,顧正臣對自己意味著什麼。

  如同蓄滿水的湖,四周的堤不堪負重,決堤在即。

  這時突然出現一個人,在一處堤壩里插入了一根管子,管子連接外面的窪地,就這麼,水位下降了,堤壩完好,沒了重任之下的鬱結,那滿溢的、無法承受的壓力逐漸變得可以接受。

  朱標經歷過、懂得,蹲下身對朱雄英道:「你弟弟濟熺要在這裡住兩晚,你是跟著回東宮還是留下住兩晚?」

  朱雄英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剛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下回道:「父親,回東宮。」

  朱標有些詫異。

  顧正臣站在一旁,對朱標道:「殿下讓他選,他自然沒得選。」

  朱標恍然。

  選擇是需要擔負責任的,這不回府,父皇若是追問下來,會怎麼想朱雄英,這孩子貪玩、有惰性、不進學?

  他年紀雖小,可懂得這些道理,也知道皇爺爺在看著。

  朱標站起身,沉聲道:「那你就留在這府中,跟著先生學兩日學問再回東宮吧。」

  說完,甩袖而去。

  朱雄英恭恭敬敬地給朱標行禮,待朱標走出月亮門之後,頓時興奮起來,蹦跳著喊道:「多謝先生,濟熺,治平,快點過來——」

  朱棡走到顧正臣身旁,看著雨朱濟熺、顧治平一起玩耍的朱雄英,輕聲道:「大哥這是想讓先生教導皇長孫啊,要不,連濟熺也一起教導了?不是我看不起那些賓客儒士,他們的學問確實有,可太過古板,連個字眼都能摳弄半天。」

  顧正臣瞪了一眼朱棡:「若是濟熺用我教,那教你豈不是白教了?自家孩子自家帶,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年十月出航,看著還有時間,可我們哪有什麼時間了,還要解決金陵的事,然後去一趟南洋,回來休整之後,距離出航應該沒兩個月了。最主要的是,在這之前,還有些事不能不辦!」

  「什麼事?」

  朱棡問道。

  顧正臣看向朱雄英,目光中帶著幾分憂慮。

  現在是洪武十三年,這孩子在歷史中只活到了洪武十五年,緊隨其後,馬皇后也撒手人寰。這兩者之間有沒有直接關係,顧正臣拿不準,但不能冒險!

  朱雄英必須活下去,馬皇后也不能這麼早走!

  顧正臣將頭轉向朱棡:「解決了金陵事之後,年前還需要出航,但這一次你留在金陵。」

  朱棡吃了一驚,趕忙說:「先生,我覺得賓客儒士教導起來也沒錯,古板歸古板一點,基礎打得牢固。我還是喜歡出海,待在府里早晚要悶壞……」

  顧正臣微微搖頭,嚴肅地看著朱棡:「你留下,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需要做,這件事,關係著皇室每個人的命,關係著我的命,還有他們的命!」

  朱棡渾身一顫,順著顧正臣的目光看去,他指著的是三個嬉笑的孩子。

  喉嚨動了動。

  朱棡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正臣:「何事,如此重要?」

  顧正臣神情嚴肅,開口道:「從今日起,你愛喝牛奶!」

  「啊?」

  朱棡一臉震驚。

  牛奶?

  那玩意自己是喝過,可也不咋滴,還不如酒水好喝,一個大男人,誰整日喝那東西,說出去不是被人笑話。

  顧正臣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要你在鐘山之內,圈一塊地出來,用盡手段,去弄母牛,我不管是三百頭還是五百頭,還是一千頭三千頭,你都必須安排人擠牛奶!」

  「這——」

  朱棡傻眼了。

  喝牛奶也就喝牛奶,你讓我弄幾百上千頭牛?

  先生啊,那可是牛啊,牛,它不是豬,不是羊,死一頭牛都得報官,你讓我圈養那麼多牛,信不信言官的唾沫星子能啐我這英俊的臉上來!

  朱棡直搖頭:「先生,我不干,我要出海。」

  嘭!

  顧正臣抬手抓著朱棡的肩,嚴肅地說:「我說了,這件事關係著他們的命,包括陛下,皇后的命!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朱棡打了個哆嗦,感覺肩膀很沉,問出了心中疑惑:「可我一個人喝牛奶,怎麼就關係如此重大了?這怎麼可能嘛。」

  顧正臣眯著眼,對朱棡道:「不是你一個人喝牛奶,等我到了南洋,會派朱橚回來,和你一起喝牛奶,這件事,你們兩個人扛起來。」

  朱棡茫然。

  這什麼都跟什麼,我問的是為何如此重大,你讓朱橚過來跟我一塊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