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柳神情駭然,抬起手,哆嗦地指著:「對母親下手的,不是佛母,是你,你個惡魔!」
「是他們先捨棄我的!」
於鳳厲聲喊道,一張臉有些扭曲:「你知不知道,我那五年時間裡是如何過的!佛母天天折磨我練劍,兩條腿幾乎被她掰斷,苟遊子為了讓我潛行無聲無息,將我丟到山林里,在我臉上丟蚯蚓,蜈蚣,甚至還有蛇!但凡我動一動,但凡我做不到,就要挨餓,就要挨鞭子!」
「你看過我遍體鱗傷的樣子嗎?那五年時間裡,我一次又一次幾乎死去,每次瀕死時,我都會想,他們為什麼送給佛母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直至有一天,我聽苟遊子說,我只是他們撿來的棄嬰!所以,他們丟棄了我,留下了你!」
持柳看著面目可怖的於鳳,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他們沒有丟棄你,而是想讓你學本事,成為白蓮教的護法……」
於鳳俯身,手中短劍揮舞了下,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受什麼罪了,為何成為了聖女!憑什麼我要經受折磨,成為什麼陰兵!我不要被人擺布,不要被人鞭打,不要餓肚子!我要毀了白蓮教,毀了佛母,毀了一切丟棄我的人!」
「現在,他們死了,佛母也落網了,白蓮教也將被連根拔起,佛母的時代結束了,這場風波退去之後,留下的只有你和我。沒錯,我利用了你,也利用了顧正臣,利用了所有人,所圖的就是毀個乾淨!然後再在一片廢墟之上,建造一個全新的白蓮佛國!」
持柳看著站在身前的於鳳,咬牙道:「你瘋了!」
於鳳獰笑道:「原本,我想你我齊心合力,締造新白蓮教!我來當佛母,你來當聖女。現在看來,聖女的人選需要重新考慮了。」
「你要殺我?」
持柳見於鳳抬起了短劍。
於鳳咯咯一笑,影子打在持柳的臉上:「姐姐,殺你——有何不可嗎?你死了也好,我可以說是顧正臣下的手,他總不可能重返山東解釋一番吧。再說了,他的解釋誰相信呢?」
「所以,你去死吧!」
於鳳手中的短劍猛地刺去。
嗚——
西風吹亂,夾雜著一道「咻」音。
叮!
嘭!
短劍被什麼東西撞了下,偏離了方向。
於鳳、持柳看去,馬車的車轅上赫然出現了一支箭。
箭身微微顫動著。
詭異的是,箭尾之上,沒有箭羽。
馬有些受驚,抬了抬腿,並沒有狂奔。
於鳳臉色一變,抓起持柳,靠在馬車旁,盯著一旁的樹林喊道:「你為何會來這裡?」
林中走出了一個頭戴蓑笠的獵戶,左手持弓,右手拿著一支沒有箭羽的箭,身後背著的箭壺裡,清一色沒有箭羽。
蓑笠微微抬起,露出了一張歷經風霜的臉。
「放了於飛,你可以走!」
獵戶開口。
持柳看著來人,喊道:「大哥,她殺了父親,殺了母親,不能讓她走了!」
「閉嘴!」
於鳳將劍橫在持柳的脖子上,目光陰冷:「你不應該在大廟子山里打黃皮子嗎?為何會來到樂安,來到這裡!」
於鴻抬手,蓑笠掀過頭頂,掛在了身後:「有兩個不省心的妹妹,當哥哥的能安心打黃皮子嗎?於鳳,過去的事,哥哥不追究,將於飛放開,你坐著馬車走,想去哪裡去哪裡,我不過問,也不會追你。」
「若是你執意傷害於飛,我這箭壺裡,可是有二十四支箭,你可以試試,到底是你的步伐詭異刁鑽,無聲無息,還是我的箭,更詭異莫測,無法躲避!」
於鳳臉色有些蒼白。
於鴻的箭沒有箭羽,方向根本不穩定,有時候偏離角度不小,可就是這種偏離,帶來了無法預測!
他能朝著一旁射箭命中正前方,也能瞄準正前方命中一側!
這種原本不能控制的箭,在他的手裡已有了靈,或者說,他掌握了沒有箭羽的箭法。
於鳳不甘心地看著於鴻:「不要再過來了!」
於鴻繼續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我可以將箭和弓放下,你趕馬車走。」
於鳳靠在馬車旁,不甘心地對持柳道:「他來接你回家了,可我的家在哪裡?我沒家,我也沒有父母!所以,我要締造一個真正的家,一個屬於所有棄嬰、棄女的家,一個陰兵之人的白蓮——」
轟!
突兀的一聲驚雷炸開!
於鳳被強大的力量推飛出去,直飛過了半丈寬的溝壑,砸在了近兩丈外的草地上,一片血爬了出來,浸染了後背。
於鴻抬手,擋住破碎飛來的木板。
待震耳欲聾的聲音退去,於鴻搖晃了下腦袋,抬頭看去,臉色陡然一變。
原來完整的馬車,已然完全破碎,就連輪子也被掀翻了出去。
「於飛!」
於鴻暼了一眼地上的於鳳,越了過去,走上前,將地上的持柳拉起,趕忙掐人中,喊道:「妹妹!」
持柳猛地呼吸過來,茫然地看著於鴻,又看向一旁破碎的馬車,死去的馬,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鴻扶著持柳站了起來,看向樂安方向的道路,臉色陰沉至極:「還能怎麼回事,這是他的手段!」
持柳不安地看去,一串馬蹄聲響起。
「大哥,於鳳她?」
持柳看向抖動著身軀的於鳳,剛想過去,卻被於鴻一把拉住,盯著馬蹄聲的方向,沉聲問道:「顧正臣知道我的身份嗎?若是不知道,我們還能逃,若是知道了,逃就沒意義了。」
持柳低頭:「他應該猜到了。」
於鴻苦澀地點了點頭,帶著持柳,走向於鳳,看著於鳳後背上嚴重的傷勢,於鴻微微搖了搖頭。
「幫我翻個身吧,哥哥,姐姐……」
於鳳微弱的聲音傳出。
馬蹄聲至,戛然而止。
顧正臣翻身下馬,手持馬鞭看了看爆炸後的場景,見馬匹傷勢嚴重已沒了氣息,不由地搖了搖頭,轉身看向於鴻三人,緩緩地說:「文登白蓮教的第二天王,你倒是隱藏得夠深。」
於鴻抬起手,將弓丟到一旁,摘下箭壺也丟了出去,沒有理會身後出現的明軍,只是看著顧正臣,言道:「隱藏得再深,也不如定遠侯的手段深不可測,殺人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