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朱標的龍爪(三更)

  薛祥、范敏等看向朱標的目光,透著震驚。

  這是東宮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奉天殿上,提出對一國發動戰爭!

  長期以來,朱標的表現只是個守成之君,中規中矩中偏向仁弱,並沒有顯露過征討的野心、征戰的意志,可現在,他露出了鋒芒的龍爪。

  朱標深深看著朱元璋,目光堅定。

  東宮——不能太柔了,若不展示出剛強,不懂威懾,不敢動刀兵,那別說鎮不住域外之敵,就連這一干公爵、侯爵也震不住,甚至是,連文官都敢挑戰自己的權威!

  朱標無論如何都忘不了葉孟芳、李冕、徐日新等官員強勢逼迫朱元璋查封格物學院,禁絕蒸汽機時的樣子。

  那一幕,給了自己極大的刺激!

  那一日,自己終於明白,並不是說坐在寶座之上,就能一言九鼎、一言決斷天下事,沒有人反對,沒有任何阻礙了!

  強硬的父皇,還有被群臣脅迫的時候,那軟弱的東宮,別人豈會在意?只要戴上冠冕堂皇的帽子,披上為天下蒼生的外衣,這些官員可以用命,來強行改變皇帝的意志,改變朝堂的運轉!

  朱標不止一次想過,當朱元璋百年之後,以自己的手段,當真能控制住這群官員嗎?

  當他們選擇死諫,喊出為蒼生時,自己能殺了他們嗎?

  答案是:不能!

  殺他們,是成就他們。

  殺他們,自己便是暴君!

  可若任由官員通過「正義」、「蒼生」來擺布自己,違背自己的意志,那朱標,忍不了!

  我是太子!

  未來大明皇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當展露出自己的雄風霸氣!

  宋師,你教給我的那一套,或許有用,或許對治理朝堂是合適的,但——那些未必適合治國、治江山!

  朱元璋看著朱標,嘴角微微動了動。

  這個兒子,文弱在外,剛強在內,自己是知道的。可外柔內剛時間太長了,就容易給人一種只柔不剛的認識。

  柔能不能克剛,這事不好說。但有一點肯定,剛的不怕柔的。

  朱元璋在每次生病,頭疼欲裂時都會想,若自己有個不測,朱標能威懾得了這些勛貴,能把控好朝堂嗎?

  勛貴一個個有開國之功,驕橫起來不好控制,稍有不慎,那就是主弱臣強,甚至可能是陳橋驛兵變!文官一個個有聖人護體,拿出聖人之道,就能說得天花亂墜,一個不察,就可能被蒙蔽耳目,無數百姓受苦受難。

  可現在看來,這個兒子長大了。

  朱元璋緩緩點了點頭,對朱標道:「元征日本慘敗之事在前,你要重蹈覆轍嗎?」

  朱標從容道:「父皇,元征日本,第一次失敗,在於輕敵畏戰,第二次失敗,在於龍吸水過境!大明軍士一不輕敵,二不畏戰,三隻要避開龍吸水,便能順利抵達日本之地。只要登陸,兒臣不認為倭人能擋得住裝備了火器的我朝大軍!」

  朱元璋起身,緩緩走向御台:「火器大軍,納哈出擋不住,梁王擋不住,朕不認為倭人能擋得住!倭寇殺我百姓確實良多,一次,一次,又一次,朕都沒將事態擴大!去年,日本國王還派人前來納貢上表,朕又一次說過倭寇之事。可現在看來,這日本國王是管不住倭人下海的!」

  走至朱標身旁,朱元璋停了下來,抬手揮了下袖子,將手放在身後:「既然日本國王管不住,那就讓大明來管吧!」

  朱標眉頭微抬,側身行禮:「父皇英明!」

  徐達、李文忠等人出班:「陛下英明。」

  藍玉、謝成、金朝興等新晉侯爵更是支持,畢竟想向上爬,升到國公,那是需要軍功鋪路的,有賺軍功的機會,還能不興奮?

  朱元璋轉身:「命李善長、徐達,聯六部、五軍都督府,早日擬出征戰之策,呈報上來。沿海諸衛的整頓,也需要抓緊,命張赫追剿倭寇吧……」

  廷議之後,戶部尚書范敏、兵部尚書趙本找到了在家「養病的」李善長。

  在說過朝堂之事後,范敏言道:「兵馬一動,便是無數錢糧,而海外之地又不同其他,全仰海運。可如今這個時候,官家海運的船,全都在為遼東供應糧草,根本分不出來船去。另外,即便是分出來一部分船,那也供不上大軍所需啊。」

  李善長看向趙本。

  趙本無奈地搖頭:「雖說大都督府改成了五軍都督府,可兵部依舊沒什麼說話的餘地。我來這裡,也是想跟著范尚書一道,勸陛下收回旨意。」

  現在的兵部確實相對尷尬,禮部能做祭祀的事,戶部能做錢糧的事,工部可以安排工程,刑部能判案,吏部能裁人,可兵部,就是個空架子,啥用也沒有。

  名義上,有各種權,但實際上,這權用不起來。沒辦法,面對一干公侯,兵部尚書啥也不是,若兵部能強勢到壓住大都督府的話,估計皇帝也不需要將其一分為五了。

  李善長坐在亭子裡,問道:「我已賦閒在府中養病,陛下為何讓我與魏國公一起負責此事?」

  范敏、趙本搖頭。

  這確實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可皇帝發了話,那就辦吧,反正你李善長也不是真的病了。

  李善長沉吟良久,言道:「太子提議對日本國動刀兵,這倒是出人意料。那你們說,陛下是真想征討日本國,還是不想挫傷了太子鋒芒,有意配合?」

  范敏、趙本對視了一眼。

  趙本想了想,回道:「東莞百姓死狀極是悽慘,陛下確實動了怒,且一干勛貴支持對日本國進行懲戒,這才有了太子所言。興許,太子也不過是在揣聖意,順勢而為。」

  李善長呵呵一笑,搖了搖頭:「你們還是小看東宮了,他可不是簡單地揣測聖意那麼簡單。一直以來,我想不通陛下為何讓定遠侯為東宮左詹事,現在想想,這是給太子遞話,學習下定遠侯的銳氣,別人潑水,要學會潑回去,別人吐口水,要學會踹過去。陛下,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