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海風吹。
顧正臣與民歡顏,在黃昏晚霞起時,對眾人喊道:「我提議在這南北港設一個軍民驛站,大家實在想家時,找書吏寫信,由水師向北時帶回去,給家裡報個平安如何?」
黃學、林百乘、孫四匹等人興奮不已,紛紛叫好。
待百姓酣暢,許多人醉意朦朧時,顧正臣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路過蕭成的時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白帆,呵呵笑了笑便走了過去。
林白帆那個後悔啊,娘的,沒事挑戰蕭成幹嘛,我應該去挑戰趙海樓、秦松那些人啊。
蕭成這個妖孽,這兩年似乎本事見長,自己應對起來竟有些吃力了。
不行啊,這個傢伙身份不純,雖然跟了老爺好多年,老爺也沒將他當過外人,可他畢竟是親軍都尉府出來的,萬一哪天奉命對老爺不利,自己攔不住還怎麼行?
對許多人來說,皇命第一,皇命難違,領了旨意就得辦,沒什麼親情道義。
可對林白帆來說,皇命雖然重要,但與自己關係不大,自己就是定遠侯府里的下人,定遠侯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如果有一天皇帝的命令與顧正臣的命令衝突時,林白帆肯定會遵照顧正臣的安排辦事,但林白帆不保證蕭成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看來,還是需要訓練,怠慢不得了。
顧正臣提著一壇酒,拿著兩個碗緩緩走至碼頭,至嚴桑桑身旁將東西放下,然後坐在了碼頭之上,兩條腿直接搭在碼頭外,兩隻腳幾乎可以觸碰到海面。
嚴桑桑坐了下來,看著海與船道:「黃森屏他們離開有段時間了,什麼時候進行第二步,陳祖義這個棋,你還沒用完吧。」
顧正臣倒了兩碗酒,遞給嚴桑桑一碗:「黃森屏他們需要蟄伏一下,至少需要等等。三佛齊沒了,石錦港也歸入大明,這裡的情況就如同兩顆石子丟到大海,掀起了波浪,其帶來的影響還有待觀察,滿者伯夷是不是真的老實,本分起來,也需要觀其行。只有當這些結果顯現出來,沒什麼問題之後,才會進入第二階段。」
嚴桑桑接過酒碗,湊到嘴邊淺嘗了一口,忍不住蹙眉:「這是烈酒?」
顧正臣含笑:「是啊,你害怕喝醉?」
嚴桑桑嗔道:「喝醉又如何,還怕你不成?」
似乎感覺話不對,嚴桑桑臉紅潤起來。
好在有彩霞遮掩,羞澀這才隱藏了起來。
顧正臣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目光中充滿猶豫與不決。
不久之前黃時雪差人送來了信,說了很多,主要是說嚴桑桑之事,讓顧正臣莫要等花枯花老時,一人後悔,一人心痛。黃時雪提議顧正臣要麼早點納嚴桑桑為妾,要麼將她送至大明,讓她自由來去,莫要再見面,她還有擇人終老的可能。
一句話,要麼成全,要麼放開。
可問題是,現在的嚴桑桑與顧家綁在一起了,對京師之事,顧正臣不是沒有任何後手與布置,而嚴桑桑便是重要的一環,也是他日萬一走入絕境,保全一家人不可或缺的人手。
其他人對朱元璋有著敬畏之心,也存在著許多的僥倖之心,認為老朱殺了費聚是他該死,殺了唐勝宗、胡惟庸等人,那也是他們該死,自己不該死,皇帝不會對自己下手。
可顧正臣不這樣認為,知道洪武歷史,自然知道朱元璋的手段有多犀利與無情,尤其是顧家太出挑,誰知道朱元璋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錯,現在的老朱需要自己,尤其是在拿回高產農作物之前,顧家安穩如山,那拿回來之後呢,征討北元之後呢?
沒了敵人,內憂少了,當皇帝的精力那就只剩下收拾官場了,而這個收拾,可能是動動嘴,也可能是鞭子,還可能是刀子……
顧正臣不想成為犧牲品,連帶全家都沒了性命,所以需要一些最隱秘的撤退計劃作為預案,這個預案未必會用得到,但必須有。而這個預案需要強有力的人來負責,嚴桑桑便是其中一個,也是顧正臣能託付母親、妻小的一人。
所以,不能讓嚴桑桑走,但就這麼留著她一個女人虛度年華算什麼,沒個正式身份,對嚴桑桑來說太不公平。
嚴桑桑是個女中豪傑,可不是酒中豪傑,烈酒入身,又逞強喝了許多,很快便醉了,身子向海歪去。
顧正臣抬手將嚴桑桑扶住,小心翼翼地放倒在碼頭,然後起身看著醉倒的嚴桑桑。
嚴桑桑睜開一雙秋水眸,看著顧正臣道:「我昨天夢到父親了,他說我會遇到一個好人。顧正臣,你是好人嗎?不是,你是個壞人,是個負心人!」
顧正臣抬起頭看了看日落,又看了看海面,若丟這裡不管,她一翻身就可以餵魚了,這軍隊裡也沒什么女人,只好俯身將嚴桑桑抱了起來,言道:「沒錯,我是個壞人。」
嚴桑桑想要掙脫:「你放開我。」
顧正臣笑道:「怎麼,喝醉了就怕我了?」
嚴桑桑感覺渾身沒力氣,閉上眼,胸口起伏間喘的氣幾乎打在顧正臣臉上:「誰會怕你。」
顧正臣邁步朝著岸走去,輕聲道:「不怕我就老實點,摔在地上可疼了。」
嚴桑桑閉上眼,又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著顧正臣,再次閉上眼,只感覺在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灼燒自己的肌膚,火熱得很。
趙海樓看到這一幕,側身將直勾勾看的王良踹了一腳。
林白帆看到之後,乾脆地閉上眼,打算多躺一會。
蕭成抬手將一根樹枝插在地上,自言自語了句:「果然還是下手了……」
一干將官對此沒半點意外,許多人早就將她當顧正臣的家室看待了,這個時候摟摟抱抱,那不是正常的事。
雖說公開了些,但那也是為紅顏。
將官風流倜儻,這不是什麼可恥的事,而是好事,說明有情有義。
閣樓。
顧正臣將嚴桑桑輕輕放在床上,柔聲道:「好好睡一覺吧。」
剛抽出手準備起身,顧正臣便感覺衣襟被一隻手抓住,隨後被拉了過去,一張臉對著一張臉,挨得很近。
「我不好看嗎?」
「沒——」
「那你逃什麼,我都不怕你,你怕我?」
「我——」
顧正臣只感覺一雙手繞在自己脖子後,整個人不由地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