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城很大,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這絕對是大部分人這輩子能夠見到的最大的城市了。
就算放眼整個大名,一座府城也絕對不是什么小地方了。
尤其是旱災發生之後,整個大同府的難民全都在向府城匯聚。
這也就造成了,大同府的人口數量急劇增加。
此時的大同府,府城內跟外面難民營的百姓加起來,恐怕人數要超過三十萬人了。
在這麼多人中,想要找到一個隱藏起來的人。
就算不是大海撈針,那也差不了多少了。
有的時候,陳學英都不禁有點兒佩服那位白蓮教的前任教主。
那傢伙簡直就是一個造反的天才,放眼整個大明,幾乎是所有重要的城市,都有那位教主親自布下的眼線。
許多比較偏遠的城鎮,白蓮要甚至滲透了官府的方方面面。
這讓陳學英在做許多事情的時候,都有一種事半功倍的感覺。
只要一聲令下,總能在白蓮教之中找到做事情的人。
可即便如此,如此漫無目的的在大同府中尋找一個人。
依舊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唐文璐傳達完陳學英的命令,人也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憂心忡忡的對陳學英說道:「雖然我們知道了關於朱元璋的消息,但是……」
猶豫了好幾次,唐文璐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王爺,陳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先把目標放在朱瀚的身上,只要謀劃得當,想要殺掉豬漢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想在大同府之中把住院證給找出來,純覺得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如果我們為了尋找朱元璋,而導致錯失了殺死朱瀚的機會,這反而有些得不償失。」
陳學英並沒有如同唐文璐預計之中的那麼生氣。
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
「朱瀚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即便我們親盡全力,也未必能夠勝過對方。」
「如果再分心去做其他的事情,想要幹掉他更是難上加難。」
「而朱元璋的行蹤叵測,他來到大同府之後更是根本就沒有跟朱瀚見過面。」
「咱們就算是想要通過那邊的消息,來鎖定朱元璋的位置都做不到。」
「再繼續花費巨大的時間跟精力,去尋找朱元璋的所在。」
「最後什麼都做不成,反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可能性很大。」
唐文璐連連點頭:「王爺英明,所以臣覺得我們與其去尋找朱元璋,還不如想辦法先解決朱瀚。」
「如果沒有朱瀚的輔佐,朱元璋那個臭乞丐根本就不可能當上皇帝。」
「只要沒有了出汗,我們就可以慢慢圖謀朱明江山了。」
「朱元璋登基之後,到行逆施,殘暴不仁,早已經有許多人對他不滿了。」
「不殺朱元璋,我們的大局來說也許反而更有利。」
在唐文璐的眼中,又或者說是在這個大明的絕大部分人眼中。
朱元璋之所以能夠橫掃天下,建立大明,九成九的功勞都要算在朱瀚的身上。
老朱本身的厲害,反而被這些人給忽略了。
不過倒也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
至少陳學英的眼光,要比唐文璐強的多。
「如果你如此看清朱元璋,那就大錯特錯了。」
「此人能從一介乞丐,爬到君臨天下的位置上。這樣的人從古至今,也只有這一個。」
「朱元璋的手下能人無數,無論是李善長還是胡惟庸,都是絕頂聰明之人。」
「徐達,常遇春,藍玉這些猛將,也都對朱元璋忠心耿耿。」
「至於朱瀚就更不用說了,這個傢伙雖然卑鄙無。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傢伙。」
「這些人之中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是當事人傑。可他們對於朱元璋卻是忠心耿耿。」
「單單是這一點,就已經遠非尋常人,能夠做到的了。」
見唐文璐還是有些不太服氣,陳學英想了想又說的一件事兒。
「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朱元璋還起過要把皇位禪讓給朱瀚的心思。」
「只是朱瀚堅持不肯接受,朱元璋這才無可奈何的打消了這個想法。」
聽到這個消息,唐文璐震驚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從古至今,只要牽扯到皇權這種事,那就絕對沒有消停的。
不管是父母兄弟還是至交好友,那都絕對沒有半點情面可講。
千古一帝李世民,也有弒兄的污點。
趙宋開國時候的斧影燭聲,無不反映了皇權鬥爭的殘酷。
哪怕是親兄弟,只要敢染指皇權,那也是不死不休。
可這是神馬情況?
朱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竟然想要把自己的皇位禪讓給他的弟弟?
如果朱元璋沒有子嗣的話,唐文璐還能理解他的想法。
可是朱元璋明明是有兒子的呀,而且還不止一個。
據說朱元璋的長子朱標,不論學習還是能力都非常的不錯。
這種情況下,朱元璋竟然想將他的皇位禪讓出去?
不論怎麼想,唐文璐都理解不了朱元璋的想法。
至於朱瀚的拒絕,反倒在預料之中。
只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就不可能相信皇帝會把他的皇位禪讓給自己。
這要是真的傻乎乎的答應了,說不定根本就走不出皇宮,就會被人砍成肉醬。
皺著眉頭,略一沉思,唐文璐隨即冷冷一笑:「朱元璋這麼做的目的,恐怕只是為了試探朱瀚吧?」
「但凡當時朱瀚敢表現出一絲對皇位的渴求,恐怕朱元璋都不會放過此人。」
這傢伙越說就越是自信,眼睛之中甚至都放出了光芒:「就如同漢昭烈帝在白帝城向諸葛亮施壓一樣。」
「說什麼取而代之,其實只不過是一場試探罷了。」
有些人就是如此,自己心思陰暗,看什麼都是陰暗的。
陳學英對這些事情並沒有興趣,抬頭看向大同府衙的方向:「不管是朱元璋還是朱瀚,他們的死亡才是對我聖教最有利的事情。」
「所以在搜查朱元璋下落的同時,朱瀚那邊的行動也絕對不能停下。」
「如果有可能的話,就將兩個人一起殺死。」
「如果能夠達到這個目的,這個世界上將沒有人再能阻止我們聖教。」
說著陳學英的畫風突然一轉,冷笑著說道:「就算是失敗了也無所謂,反正我們已經預留好了退路,直接離開大同府就是。」
「不管結果如何,都能讓狗朝廷手忙腳亂一番了。」
「原來如此。」唐文璐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自家王爺打的是這個主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王爺英明,任那朱元璋跟朱瀚狡猾如虎,也被王爺您玩弄在鼓掌之間。」
大同府府衙的大牢之中,剛剛送進來的一批特別的犯人。
這些犯人不是別人,正是慈恩寺的僧人們。
不管這件事情,他們知情不知情。
石佛這件事畢竟是在他們慈恩寺發生的,自然不可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些人都是普通的小和尚,平日裡也都是吃齋念佛的,哪裡見過牢獄這種恐怖的地方?
一個個嚇得渾身顫抖臉色蒼白,下意識的擠在一起。
唯一一個面部改色的,也就只有的方丈一個人了。
即便是他,也是微眯著雙眼,口中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
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響起,錦衣衛解開了牢房大門的鏈子。
「快點兒進去。」
僧人們雖然害怕那漆黑的監牢,不過周圍那些凶神惡煞的錦衣衛,明顯更加的讓人畏懼。
就如同一群綿羊一般,被輕易的趕進了牢房之中。
「都給我老實點兒,如果你們敢不老實,那就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錦衣衛惡狠狠的威脅了和尚的一句,這才轉身離開。
他才剛剛走出視線,和尚們就慌亂的七嘴八舌開了口。
「方丈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那些人不會殺了我們吧?」
「我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們不能這麼冤枉人。」
「究竟是誰在害我們?別讓我抓到他,否則的話……」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一聲佛號就打斷了抱怨的和尚:「阿彌陀佛,不要動了嗔戒,這一切都是我們慈恩寺的劫數。」
明明身處這種絕望的場面,這位慧慈大師,卻顯得十分冷靜。
甚至還能勸解這些慌亂的小和尚們。
在方丈的安撫下,小和尚們也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很快就紛紛盤坐在方丈周圍,緊閉雙眼念誦佛經。
他們的反應跟牢獄之中的其他犯人完全不同,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有那些不懷好意的犯人,笑著調侃道:「哎呦呵,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連和尚都抓進來了?」
其他幾個房間的犯人也跟著起鬨:「你們這些和尚該不會是犯了色戒,所以才被朝廷給抓進來的吧?」
「我就知道這年頭的和尚可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些犯人可都不是什麼好鳥,見那些僧人們不搭理他們,這些人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越說越過分。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在牢獄之中可是完全沒有市場的。
在這與你退一步,就只會被人欺負到死。
有幾個年紀比較輕的和尚忍不下去,睜開眼睛,怒目而視。
那些犯人們可不會把幾個小和尚放在心上。
反而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哎呦呦,你們看,這小法師生氣了呀,我好怕怕。」
「看這小和尚的樣子,這是準備讓佛祖來懲罰我們的嗎?」
「這世界上要是真有佛祖,我的冤屈恐怕早就洗清了呀。」
「我呸!王麻子,你這種人渣有什麼冤屈?給別人戴綠帽子不說,被人發現之後竟然還殺人全家。你這樣的人啊,根本就活該下十八層地獄。」
面對旁人的咒罵,王麻子非但不生氣,反而得意洋洋的道:「你可別冤枉好人啊,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事,只不過是我們這裡的現任糊塗而已。」
嘴上說著跟自己沒有關係,可他唇角勾起的那麼得意的冷笑。
卻仿佛是在告訴所有人,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你們有本事咬我呀。
末了還反擊了一句:「再說了,別人說我也就罷了,你個光天化日在大街上搶劫的,有什麼資格說我?」
指責王麻子的人,卻是直接破了防,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到道:「王麻子,你他媽少血口噴人了,我這才是真正的遭受了無妄之災,好不好?」
他的表情雖然看起來比王麻子要真誠一些。
不過在場的罪犯們,誰不知道他是個什麼狗東西?
同樣也是絕對不會相信他的一句鬼話。
這些傢伙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就吵了起來,越吵越凶,各種粗俗不堪的語言也就不絕於耳。
越來越多的人,被他們的對罵聲吵的不厭其煩。
這裡邊不僅有慈恩寺的和尚,更有那些其他犯人。
「你們這些王八蛋,都他媽少說兩句。」有一個比較硬氣的犯人忍不住大聲咒罵起來。
只可惜他的話不僅沒有制止這次爭吵,反而自己也被牽連了進去。
「你算什麼東西,讓我們不吵我們就不吵嘛?」
「我們說我們的跟你有個屁的關係,再不閉嘴,信不信?老子讓你挺不到秋後問斬那天?」
「有本事來呀,看看是誰等不到秋後那一天,你們個王八羔子,再不閉嘴,老子把你們全弄死。」
好傢夥,站出來制止爭吵的犯人也跟那些犯人吵到了一起,這下子更加熱鬧了。
「靜心!」慧慈方丈卻是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閉上眼睛開始繼續誦經。
有他帶頭兒,那些憤怒的和尚們,也都漸漸的冷靜了下來,開始繼續誦經。
不過這些和尚之中還是有兩個,神色有些不太平常。
慈恩寺的和尚們不知道的是,自從他們進入大同府的監牢之中,就一直有人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兩個跟別的和尚表現的不一樣的和尚,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看來隱藏在慈恩寺的白蓮教反賊,就是他們兩個沒錯了。」高飛得意洋洋的冷笑道。
鄧雲不客氣的打擊他:「你怎麼知道?就是他們兩個,說不定他們只是害怕這裡的環境而已。」
「也說不定還有其他同夥兒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