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就轉身示意站在身後的李承影站出來。
「來來來,讓朕正式向諸位引薦——這位便是大名鼎鼎、江湖人稱『劍聖』的李承影,李先生。」
徐永寧順著皇帝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到一位外表清瘦卻精氣十足的年輕人緩緩上前一步,衣著樸素卻不失高雅,一雙明眸中仿佛蘊含星辰大海般的深邃與智慧。
只是,此人臉上卻絲毫沒有面對帝王應有的莊重,反而是嘴角含笑,態度看似漫不經心至極,這讓徐永寧心頭不由得生出幾分反感——這樣的人怎可輕易獲得皇上的青睞?
其實,在場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此刻李承影正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從清晨直到晌午,幾乎未曾有過片刻休息,一直陪伴著陛下巡視各處,如今終於有機會放鬆自己略顯沉重的腳步。
正當他輕柔地活動筋骨之時,沒想到會被皇帝這麼直接介紹出來。
而這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隨性和自在感,在外人看來便成了某種形式上的輕浮與放肆。
儘管心中充滿了不解甚至是不滿,徐永寧還是迅速收斂起所有情緒,朝著這位新面孔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李先生。」
此時此地,在大明朝堂之上,恐怕再無知李承影何許人者亦已寥寥無幾。
關於其人在宣府獨當一面、挽救危局的故事早已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
再加上天子對其無比信賴之故,使得眾多文武百官即便表面上不敢有絲毫冒犯之意,內心裡卻也不由得對這位年輕而神秘莫測的新面孔暗中留了一份戒備之心。
呃!國公客氣了。」
李承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驚訝。
他本以為這次會面只是例行公事般的交流,沒想到天順帝竟然親自向他問好,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空氣中仿佛多了一層微妙的氣息,讓周圍的人都能感受到這份尷尬。
然而,作為一個久經官場的人,李承鏡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儘量不讓內心的波動被別人察覺到。
畢竟,在這個圈子裡混久了,臉皮不夠厚還真混不下去呢。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尷尬的一幕不僅被站在不遠處的徐永寧盡收眼底,而且也給了對方更多的談資。
後者心中暗自冷笑:
「這個李承影還真是粗鄙無禮啊,與陛下同車竟敢這般放肆失態,完全無視了身為臣子應當遵守的基本禮節。」
帶著心中的不滿,徐永寧迅速轉身回到自己的車廂內,並重重地關上了門。
車輪碾過泥濘路面的聲音混合著木門碰撞產生的迴響,在這短暫而又顯得異常漫長的一瞬間裡交織成了令人不安的旋律。
「兄長消消氣吧,別太生氣了。
依我看,可能是李先生也沒預料到聖上今日會選擇這樣突兀的方式安排您二位見面吧?或許只是因為一時未能調整心態所致呢。」
旁邊坐著一位容貌清麗的女孩兒,正是徐又蕊。
儘管她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在為李承穎辯護,可語氣中卻分明夾雜著幾分好奇以及不易察覺的好笑意味。
對於妹妹的說法,雖然明知道她說的不無道理,但徐永寧依舊無法壓制住內心的煩躁,「唉……」
沒錯,此時此刻,車廂里還坐著傳說中的徐家小姐——徐又蕊。
她的存在就像是夏日裡難得一見的小橋流水,給這段旅途中帶來了絲清涼與驚喜。
就在此時,突然從另一輛馬車上發出了一聲略帶急促的聲音:
「陛下!臣有緊急要事相奏!」
說話之人正是之前才經歷了那麼尷尬場景的李承影。
聽到這句話後,原本正在走神思考問題的天順帝不得不將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這位朝堂重臣身上。
事實上,早些時候李承影就已向自己表達過類似的觀點:
相較於其他幾種方式而言,利用朝會形式來解決問題效率確實不高。
通常情況下為了討論清楚一個議案或做出決定,往往需要耗費大量時間進行辯論甚至是扯皮。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剛剛片刻之間,皇帝陛下的心思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別處。
但既然現在有人主動求見,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快點呈上來吧。」
「陛下,李承影曾於兩個月前,在文武百官面前莊嚴承諾,定會在三個月內按照規制修建好忠烈祠。
如今已過去了整整兩個月,忠烈祠不僅沒有修建完畢,甚至他還動用了軍力封鎖了街區,拒絕工部官員前往查探其工程進度和質量。
如此囂張的行為,簡直無視朝廷律法,實為狼子野心,請陛下明鑑,降旨嚴查,將其捉拿下獄,交由刑部查辦!」
天順帝原本有些昏昏欲睡,此刻聽罷頓時精神一振,猛地睜大眼睛看向下跪之人。
俯身細看之下,發現這位參奏李承影的正是許久未見的張洪。
話說自從張洪從宣府歸來之後,由於途中遭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傷病,便一直在家靜養休整。
而今日,則是他痊癒後第一次踏入朝堂參與國事討論。
回想起那段令人痛心疾首的旅程,張洪的心頭不禁泛起陣陣苦澀與怒意——自從離開宣府踏上歸程以來,他和他的隨行人員遭遇了一次又一次意想不到的磨難。
不僅頻繁遭受當地豪紳和地方惡霸無端刁難,更有甚者,竟然在路上遇襲兩次,所有財物被搶了個精光,就連他和僕人們的乾糧也沒能倖免。
若非後來巧遇一支商隊,並依靠他們護送以及亮出自己的身份才得以暫時安頓。
又或是多虧了那幾位慷慨解囊的好心人提供了一些食物,否則真不知道能否活著走到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