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諸位大人

  自己雖然擁有一定的實力,但畢竟暫時還沒有揚帆出海、徹底擺脫束縛的計劃,還需依賴這些朝中重臣的支持。

  見到對方的態度後,天順帝也沒有再繼續堅持,不過這位君王卻用另一種方式表達了對李承影的尊重——不論李承影走到哪裡,他總是默默地跟在其身後不遠處,恰好半個身子的位置,這個距離既顯示了尊崇又不會給人壓迫感,恰到好處地體現了皇家教養。

  「先生,接下來肯定會有大批失散將士來到營地尋求庇護,我們現在的駐地是不是應該考慮適當擴展一下規模了呢?」

  看到李承影不再反對自己的跟隨,鄺野心中一喜,立即抓住機會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這位老臣說話時語氣誠懇,顯然是真心為朝廷著想,並且對李承影剛剛展現出來的寬容態度感到非常滿意。

  「安營紮寨這樣的事務,還是交由張輔等人這些武將負責更為妥當,畢竟他們在軍事方面經驗豐富。

  況且我們現在同處一條船上,共患難共進退,每個人都應該發揮出自己最大的作用。」

  說到這裡,李承影臉上並沒有太多多餘的表情變化,語氣也平和至極。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從那略顯低沉的聲音中感受到不易察覺的疲倦感,這讓他看上去並不像外表那麼堅強無敵。

  此時此刻,站在李承影身邊的天順帝敏銳地捕捉到了好友的變化,「先生?」

  年輕的帝王忍不住出聲詢問道,語氣里滿是對同伴狀況深切關懷之情,眼中流露出複雜而又真誠的目光。

  「砰!」

  的一聲巨響,李承影終於還是沒忍住內心的憤怒,在眾人面前猛地拍了下桌子,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

  「你真是不知輕重!誰讓你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那種話的,你知道這會給你帶來多大的麻煩嗎?難道你忘記了自己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了嗎!」

  李承影的臉色鐵青,眼神里閃爍著焦慮與失望。

  「你是黃帝後裔、大明之主,這一戰充滿了未知與風險,連我這樣常年在戰場的人心裡都沒有十足把握。

  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國家覆滅啊。

  其實我已經秘密與張輔他們商量好了一個替代你的方案,找到了一個和你身材差不多的親信來扮演你的角色,並打算安排秦盛保護真正的你撤離到安全的地方——居庸關去。」

  李承影說到此處,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如果情況真的惡化到無法挽救的地步,至少你還能夠活著撤回京城,穩固大局。

  為此,我甚至還連夜制定了一份詳細的京師防禦方案。

  然而現在……」他的目光逐漸變得迷離而悲傷,「全因為你說的那一句話,這一切周密的布置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說完這些,他幾乎是絕望地從懷中掏出一大疊精心策划過的文件丟在地上,隨後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生著悶氣。

  而此時此刻站在一旁的天順帝,則像極了一個剛剛被責罵過的小孩子,低垂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內心深處卻並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他知道身邊的這位忠臣確實是在替自己著想,擔心自己安危。

  但他同時也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不親臨前線,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一位勇敢無畏的君主的話,即便將來有幸得以倖存且重回龍椅之上,恐怕也不會真正受到萬民擁戴。

  這種想法如同烙印般深深烙在他的腦海之中,使他在面對任何勸阻時都無法輕易妥協。

  這次,沒有人出言阻止李承影,畢竟在他們的心中,對天順帝也或多或少有著一些不滿。

  只是這些情緒一直被深埋在心底,不敢輕易表露出來。

  整個營帳內緊張而壓抑,眾人都默默地注視著彼此,生怕一個眼神不當引發不必要的紛爭。

  「行了,別再那裝小媳婦似的低著頭了。」

  李承影的聲音在沉寂中顯得格外響亮,他拍了拍手,打破了這份令人不適的沉默,「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那我們就應該向好的方向去想。

  這一戰雖艱難,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我們還是有機會戰勝困難,扭轉局面的。」

  這番話說得恰到好處,既給了天順帝台階下,也提振了士氣。

  緊接著,李承影又繼續道:

  「這樣吧,根據當前形勢的變化,原定計劃稍作修改。

  從明天起,我希望你能主動到大營各個角落走動一番,與士兵們溝通交流,了解他們的想法,並且親自為他們加油鼓勁。

  只有讓每個人感受到來自高層的關注和支持,才能讓大家真正團結一致,共同面對挑戰。」

  聽到這裡,天順帝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來,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感激、敬佩交織在一起。

  他知道,這是李承影給他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會,不僅僅是為了穩定軍心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在這個特殊時期內向所有將士表明態度:

  無論外界風雲如何變幻,自己永遠站在最前線與大家同甘共苦。

  隨後,李承影語氣略微放慢了一些,像是自言自語般補充說:

  「另外,按照我之前所做的預測來看,即便此次戰役之後局勢對我們不利,但也先短時間內可能不會再發動大規模進攻。

  原因很簡單,通過這場戰鬥他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利益和榮譽,足夠他風光好幾年。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給予咱們調整戰略、積蓄力量的一個契機。」

  這句話無疑為大家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在場眾人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頓時緩和了不少。

  此刻,所有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了希望之光,仿佛看見勝利曙光初現於黑暗的地平線上。

  「那我們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難道只是為了激勵將士們嗎?」

  張洪終於忍不住心中的不滿,用諷刺的語氣發問道。

  他的眉頭緊皺,眼中閃爍著對李承影決策的不信任。

  「滾出去。」

  這一次,李承影沒有了之前的客氣,聲音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冷酷與堅定。

  雖然作為一位統帥,他深知御史們在朝廷中的重要地位——他們是正義的守護者、國家機器運轉的潤滑劑。

  但在這個非常時刻,任何來自後方質疑的聲音都有可能讓原本就風雨飄搖的局面雪上加霜。

  他知道,在這樣一個敏感時期里,命令只能從一個口發出,這樣才能保證軍心的穩定。

  一旦出現多個聲音相互牴觸的情況,不僅會讓士兵們的士氣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聽到這話,張洪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滿臉通紅地指著對方大聲吼道:

  「你……」作為一個堂堂正二品官員,竟被這樣一個出身平凡的人如此對待,讓他感到異常憤怒與屈辱。

  但他忘了,這個叫做李承影的年輕人不僅曾直接批評過當今聖上天順帝,並且對待地位尊貴如定國公張輔也像使喚下人一般隨意。

  在這片戰場上,李承影根本不會把任何敢於挑戰其權威的人放在眼裡。

  就在局勢即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際,鄺野站了出來:

  「張大人,請您冷靜一些吧。

  這確實是個特殊的時期,不要再因為個人的情緒問題給整個大局製造額外麻煩了。」

  說罷,他輕輕地拍了拍張洪的手臂,試圖平息這場毫無意義的爭吵。

  聞言,張洪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衝動之下差點鑄成大錯——若是真的與這位年輕將領徹底翻臉的話,以目前營帳內外密布的支持者看來,恐怕自己連安全退出這裡都成了未知數。

  於是,深吸一口氣後,他勉強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強作笑臉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周圍的氣氛也漸漸趨於平靜。

  張洪氣呼呼地衝出帳篷後,李承影微微搖了搖頭,隨即轉身帶著眾人來到主帳後方。

  在那裡,已經準備好的沙盤映入眼帘,精細的木製模型上覆蓋著濕潤的黃土和細小的石塊,清晰展現了這片地域的地形與山河。

  李承影用指尖輕輕在沙盤上方比劃著名,向周圍人解釋道:

  「實際上,早在昨日我已經指示張輔他們對周邊進行了一次詳盡的偵查。

  根據最新的情報,我們可以預計接下來會有不少於三萬到五萬人加入我們的隊伍中來。

  單從紙面上看,一旦這些人手齊備,我們不僅具備了足夠的自保能力,更能夠擁有和也先那廝對抗到底的實力。」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異常銳利,「因此,經過與張輔等人的深入討論,決定以此處大營為中樞,在四周構建六個小型前哨基地,這樣七處營地互相依託支援,彼此守望相助。

  這樣一來,即便敵人來勢洶洶,我們也足以穩住陣腳,不至於陷入混亂之中。」

  聽聞此言,鄺野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忍不住開口詢問:

  「李先生,請問您剛才還提到了要儘快尋找機會同也先決一死戰,難道按照目前這個布局來看……這完全就是在採取防守的姿態啊?」

  「不錯,正是如此。」

  還沒等李承影回答,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張輔便插嘴說道,「鄺兄弟,要知道憑現在我們的實力而言,主動挑戰對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最好的辦法還是穩固根基,靜觀其變。」

  面對二人的話語,鄺野心中越發迷惑不解起來,再次追問:

  「那麼請問諸位大人,未來究竟該如何才能順利迎戰並擊敗敵人呢?難道就這樣乾等著別人上門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