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俺,朱大將軍是也!

  朱元璋出現的很是突兀。

  就像是在逛自家院子一樣,便背著手上了樓。

  站在樓梯口,朱元璋面含笑容,目光從兒子、孫子臉上掃過,隨後便盯在了酸菜魚上。

  孫狗兒和朱高熾、朱尚炳三人,跟在後面一同上了岳陽樓。

  朱楨和朱允熥滿臉錯愕。

  他們兩前腳還在說老爺子的事情,還在想著需要多久才能找到老爺子。後腳,人老爺子自己就溜達到這岳陽樓上了。

  兩人立馬起身。

  「兒臣參見父皇。」

  「孫兒參見皇爺爺。」

  朱元璋點著頭擺擺手:「好好好,你倆挪個座,俺們這一路為了趕上你們兩,可是餓的不輕。」

  說罷,朱元璋便衝著後面的三人揮了揮手。

  朱元璋徑直上前,大手一揮便將朱楨給拍到了一旁,自己穩穩紮扎的坐了下來。

  孫狗兒則是面帶笑容的伺候著兩位王世子落座。

  正準備給老爺子盛湯,誰想朱元璋已經是自己撈起魚肉了。

  朱允熥和朱楨對視了一眼。

  眼神之中,兩人滿是狐疑。

  朱元璋這時候已經喝下一整碗的酸菜魚湯,碗筷往前一放,示意孫狗兒再為自己來一碗。而他則是向後一靠,雙手拍在了肚子上。

  這時候,朱元璋也打開了話匣子,解釋了朱允熥和朱楨兩人心中的疑惑。

  「兩個蠢貨。」

  朱元璋開口就罵。

  隨後看向一頭霧水的朱楨,滿臉嫌棄:「老子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傻子。」

  說完後,朱元璋又看向朱允熥:「還有你,你爹怎麼就有你這麼個笨兒子!」

  老爺子劈頭蓋臉的就罵。

  朱楨和朱允熥兩人一時間滿臉錯愕。

  朱元璋則是繼續道:「原以為你們兩是個聰明人,知道俺是奔著武昌城去的。等俺到了武昌城,一個都不見了,也不知道留一個等著俺!」

  一想到這,朱元璋就是一陣火大。

  雖說自己帶著兩個孫子,離京之後一路上也算是悠閒的。可總的來說還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

  畢竟路上還要躲開各路人馬的尋找,就算是在黃梅縣聽戲,那也是躲著人多的地方去的。

  朱元璋就想著等到了武昌城,必須得先好好的吃一頓,然後足足的睡一覺。

  可等他到了武昌城,站在江邊。

  哪裡看得到自己設想中,等著自己的大軍,再讓人進城一打聽。

  皇太孫早就沿江南下往岳州府這邊來了。

  這時候朱元璋還心存幻想,想著自己還能去老六的楚王府蹭頓飯。

  誰知道,派出去的人回來說,楚王也跟著太孫一同去岳陽府了。

  從應天城一路走到武昌府的朱元璋,這時候是真的沒了半點力氣。

  心下一狠,再也不管。

  驅趕著隊伍,便沿著官道一路南下,直奔岳州府而來。

  說來也是巧合。

  當初朱允熥和朱楨,都是派人往應天府那邊尋找老爺子的。至於岳州府這邊,倒是沒人注意。

  加之近來大軍南下,官府和地方上的主意都在江道上,對官道上的往來人丁也少了注意。

  這才讓朱元璋一路沿著官道追趕,岳州府這邊的朱允熥等人沒有得到消息。

  朱元璋一番長吁短嘆,幾乎就差要把朱楨和朱允熥給沉到洞庭湖裡。

  朱楨看了朱允熥一眼,隨後彎腰低著頭走到老爺子身後:「爹,您下回要是再想出來,直接下一道旨意便是,兒子親自帶著人去應天接您。」

  他可不敢說什麼老爺子身為皇帝,不能如此放縱的隨意離京。

  主打的就是一個順從和孝敬。

  朱允熥亦是附和道:「早知道,孫兒就在應天停留幾日,陪著爺爺一同來西南了。」

  朱元璋這時候已經慢條細理的喝著魚湯,斜眼瞅向兒子和孫子,臉上帶著冷笑,哼哼了兩聲:「盡說些馬後炮的事情,俺真要是下旨,你朱老六敢帶人去應天接你老子我?你小子敢當著朝廷的面,帶著你爺爺離京?」

  朱楨和朱允熥再次面面相覷。

  朱元璋在喝完一口魚湯後,倒是吆喝了一聲:「這魚湯倒是鮮美足味,聽說今天是你小子在這岳陽樓上親手做的?」

  朱允熥還在迷茫,被身邊的朱楨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連忙恭恭敬敬的點頭道:「若是爺爺喜歡吃,孫兒回頭多做些給爺爺嘗。」

  朱元璋則是嗯了一聲,抬頭看向孫狗兒:「去下面,讓人從湖裡撈些魚放在船上養著。」

  孫狗兒聽到後,立馬領命下樓。

  朱允熥這時候也沒有說什麼,左右不過是每天給老爺子做一頓酸菜魚罷了,這玩意沒什麼技術含量,也不麻煩。

  朱元璋卻是繼續說道:「到時候咱們駕船,沿澧水河而上至大庸縣,你就慢慢做你的酸菜魚。」

  「爺爺說的孫兒自然是……」朱允熥滿口應著,忽的停了下來,眼睛裡透著不可思議。

  隨後他又緩緩的轉動腦袋,看向一旁的朱楨。

  朱楨的眼裡同樣帶著詫異。

  反倒是朱高熾和朱尚炳兩人,依舊是悶著頭吃酸菜魚。

  魚肉一片片的下肚,酸溜溜鮮美的魚湯一碗碗的喝下,堂堂天家親王世子,如同餓死鬼投胎一樣。

  朱允熥有些難以置信,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他小心的試探道:「爺爺要去大庸縣?」

  在計劃中,自己是要領兵駐紮在大庸縣的,而後對西南邊的永順宣慰司形成震懾作用,並嚴防北邊施州衛境內部分土司。

  等到西南周邊諸道的兵馬調動完畢,按照計劃到達預定位置,就是徹底刺破大明要一舉完成改土歸流的目的,全面進入西南十萬大山,和那些土司官員們好生的講一講道理。

  等到開戰之時,大庸縣就是陣前。

  各路大軍雲集,進軍西南大山,還要防止那些熟悉西南大山地形路線的土司兵馬,會趁機繞過大軍的封控,偷襲大庸縣中軍大營。

  這個時候老爺子竟然說要跟著一起去大庸縣。

  饒是朱允熥藝高人膽大,也被嚇得不輕。

  朱元璋卻是撇撇嘴:「怎麼?難道爺爺去不得?要知道,不說你還有沒有出生,便是你爹還沒成年,你爺爺就帶著大軍南征北戰了。」

  這話半點不假。

  天下人都知道,洪武皇帝可以說是歷朝歷代開國皇帝里,家底最弱的。

  當年老爺子投軍,也是從前線一介兵丁做起的。

  所謂的淮右功勳集團,也是在老爺子一步步打拼出一些勢力後,才一點點壯大起來的。

  細數歷朝歷代的開國皇帝,能如大明洪武一樣的,當真是沒幾個。

  甚至可以說,一個都沒有。

  便是那漢高祖劉邦,也是亭長出身,其劉家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豪強。

  再說往後的魏晉、隋唐、宋元,要麼就是門閥世家,要麼就是藩鎮武將,更是有北方遊牧部落頭人的。

  也就大明,家底子最薄。

  開局一隻碗。

  朱允熥卻是皺緊眉頭:「可是……可是現在不同於過往啊……」

  他現在只覺得頭疼無比,天知道自家這位爺們到底是怎麼了。

  先是太子老爹喊著要一舉結束西南土司制度,現在老爺子又喊著要親臨陣前。

  朱楨亦是勸諫道:「父皇,社稷為重。父皇若是不願回京,想要直臨西南局勢,大可在武昌城亦或是這岳陽城內坐鎮,統籌全軍。陣前的事情,便交給熥哥兒和孩兒還有軍中的將軍們去做吧。」

  他不得不勸。

  不說老爺子去了陣前會有什麼事情。

  就算什麼事情都沒有,可朝廷總會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

  到時候自己這個楚王,沒有在第一現場勸諫住想要陣前的皇帝,就夠他喝一壺的。

  朱楨都可以想像到,等到時候滿朝文武彈劾自己的畫面。

  畫面太美,不忍直視。

  朱元璋卻是冷哼一聲:「怎得?你們叔侄兩是覺得那幫土司會對朕有什麼危險?」

  朱允熥張開嘴,正要說一句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老爺子已經是接著說道:「難道你們都是廢物?」

  他這麼一句反問,不論是朱楨還是朱允熥都說不出話了。

  難道他們能說自己是廢物?

  見兒子和孫子不說話,朱元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哼著自豪道:「俺當年為陣前大將的時候,不論是元軍還是其他起義軍,皆是聞風喪膽。俺為大將,領軍沖陣,向來是無往不利。

  如今不過是年歲上來了,提不動刀了,可俺能被撮爾土司嚇著?再讓俺年輕十歲,俺都用不著你們叔侄兩上陣。」

  沒人能和開國皇帝比拼軍陣上的勇武。

  被虐的體無完膚的朱楨、朱允熥叔侄兩人,滿臉的無可奈何。

  朱楨低著頭,小聲嘀咕著:「算是要被那幫言官罵死了……」

  朱允熥則是一聲輕嘆。

  暗中發誓,等這一趟西南的事情解決,回京之後,定然是要將宮中好生的整頓一番。

  老爺子這麼大一個人不見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當場發現或是阻攔,也是見了鬼。

  朱元璋瞅了小聲嘀咕的朱楨一眼,撇撇嘴,不滿道:「你個卵慫,幾個言官的彈劾就怕了?你還是留在這岳陽城,為俺督軍後勤輜重吧。」

  朱楨立馬抬起頭瞪大雙眼:「這可不行啊父皇!」

  「那你就別叨叨,呱噪!」

  朱楨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成了乖順的只會點頭的鵪鶉。

  ……

  洪武三十年,四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

  駐紮在洞庭湖的五萬京軍,開始換乘小船和該走陸路,沿著澧水河向著大庸縣前進。

  至於說是好日子,這都是因為皇帝。

  皇帝說了今天是個好日子,那就必然是個好日子。

  不過今天也算得上是天朗氣清,無風無浪無雨。

  乘船的官兵約有萬人,主要是需要通過船隻來運送大軍所需的火炮和軍械糧草。

  餘下的四萬兵馬,則是以步軍營為主,馬軍營為輔。

  西南地界,就不適合馬軍營像是在草原上一樣鋪開了發起衝鋒。

  馬軍營在西南的主要作用,也就是傳遞軍情,以及快速分割包圍敵人所用。

  「此戰最要緊的還是依靠火炮之利,督令武昌府工部分司加緊製造火藥、彈藥。按批次,發至大庸縣。」

  澧水河上,最大的一艘船里。

  朱允熥已經換上戎裝,披掛甲冑,站在一副西南堪輿前,對著面前的軍中將領們吩咐著。

  朱元璋在朱楨和朱允熥強硬的要求下,不得不在外袍下穿上了一件軟甲,有些無聊的斜靠在舷窗位置,臉上含笑的看著大孫子指揮著這場戰爭。

  朱允熥則是繼續道:「澧水河兩岸接下來會成為我們的生命線,無論是軍需糧草還是大軍往來,都需要走這一條道。兩岸險要之地,還需要留下足夠的兵力駐守,防止開戰之後敵軍會繞道封堵我軍後路。」

  從石門縣開始,到大庸縣這二百里路,沿著澧水河兩岸皆是高山峻岭。

  一旦中途被土司封堵起來。

  那麼他們這支五萬大軍,就將被堵在大庸縣境內,成為瓮中之鱉。

  副將普定侯陳桓,當即起身抱拳:「末將領命。」

  朱允熥點點頭,微微側目看了一眼坐在舷窗下的老爺子。

  他繼續說道:「明日至大庸縣,大軍不入城,於城外澧水河對岸安營紮寨,周遭乏術,紮營寨,立營牆,四周挖渠,連通澧水。」

  幾名後軍的將領亦是領命。

  大庸縣城位置,實在是有些擁擠。

  北邊還是山體。

  一旦有敵軍過來,只要圍堵東西兩側,再從山上發起攻勢,城中守軍必然無力應對。

  反倒是河對岸,是這一片難得的空地。

  且在河道左右還有兩座山體,可為大營建立望樓哨塔,遙看遠處情形。

  一番安頓之後。

  諸將乘小船散去。

  朱允熥看了一眼自從散會,便開始盯著自己的老爺子,只能是無奈一笑。

  「孫兒這就去為爺爺準備今日的酸菜魚。」

  說出這句話,朱大將軍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朱允熥輕嘆一聲。

  誰家好人,為一路大軍主帥,每天開完軍事會議後,還要給一個老人家做酸菜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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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