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封王進行時

  大明為何在短短數年之間,接連發起東征和南征。

  這個問題,一時間縈繞在了解縉的心頭。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隨後不由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朱樉。

  今天的朱樉和過往很是不同,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雙手揣在一起,老神在在的樣子。

  然而解縉的眉頭卻是緊緊皺起。

  當初國家最先開的南征,是因為交趾道乃中原古有之疆土,二來則是為了交趾道那肥沃的土地和資源。

  在當時朝廷推行攤丁入畝的前提之下,更是為了緩和與朝中那幫開國功勳的關係。

  至於東征就更簡單了。

  純粹是因為近年來,東南沿海漸漸冒出苗頭的倭患。加上朝廷需要瀛洲的金銀,以及倭工前來建設大明。

  不過若是說起最後一個原因。

  如今中原倒是再也看不到一個倭人了。

  解縉有時候在想,或許在某位如今遠在北疆的貴人眼裡,倭人從來都是連旱廁里的刮板都不如的。

  借著一場山西道動亂,整個中原的倭人都悄然消失。

  這便是大明要開南征和東征的原因所在。

  那麼。

  眼下自己若是要想修建洛陽至哈密衛的鐵路。

  該給朝廷獻上一個怎樣的理由?

  解縉聽懂了朱樉的話。

  他需要給朝廷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來達到自己修建那條世紀鐵路的目的。

  近處的棧橋上,兩艘緩緩駛入的寶船,已經鳴起了號角聲。

  解縉不得不再一次看向今日負責迎接儀式的秦王殿下。

  他一時間想不到那個不容拒絕的理由,但他覺得朱樉今天既然先開了口,心中定然是有了一個理由的。

  到底是怎樣的理由?

  解縉的心中好似有一隻狸花貓,正在不斷的撓著他的心窩子。

  可是停靠進棧橋里的寶船,已經緩緩的放下了斜梯。

  朱樉則是哈哈大笑的張開雙臂,邁出腳步,走向棧橋。

  在他的身後,無數的朝中官員,緊隨其後。

  解縉不得不一同邁出腳步,防止自己成為那個壞了今天迎接儀式的人。

  整個龍灣碼頭上,除了朝廷的官吏,再無旁人。

  倒是遠處上下游的高地上,有不少的百姓聞訊而來,其中大多還都是居住在應天府的軍戶們。

  碼頭上,旗幟招展。

  太常寺的官員們早早的就領著衙門裡的樂師們,將棧橋近處的一大塊空地霸占。

  當寶船上落下斜梯後。

  那激昂的樂聲便漸漸響起。

  當兩名穿的花紅柳綠的官兵,手中舉著一面小旗,從寶船上走下來時。

  碼頭上的樂聲,便開始變得舒緩起來,大抵是有著撫慰人心,以安凱旋將士之心的用意。

  那兩名穿的分外好看的官兵,則是一隻手舉著小旗,在碼頭前來回的奔走著,且不時的看向身後的寶船,時刻注意著寶船上的動向。

  當兩名大旗,出現在寶船邊緣的時候。

  那兩名官兵便立馬停了下來。

  「大明徵南大將軍、武英殿大學士、特進光祿大夫、勛柱國、太子太保,開國公,常升。奉旨南征,今昔凱旋,奉召回京。」

  「大明徵東大將軍、武英殿大學士、特進光祿大夫、勛柱國、太子太傅,曹國公,李景隆。奉旨東征,今昔凱旋,奉召回京。」

  隨著寶船上的兩面大旗順著斜梯,不斷的走下來。

  兩名最開始從寶船上下來的官兵,便立馬仰著頭,從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將常升和李景隆的名號報出來。

  龍灣碼頭上,氣氛徒然肅穆起來。

  江風陣陣,無數面旗幟,迎風烈烈,旗聲呼嘯。

  無數道目光,同時匯聚在那兩艘寶船放下來的斜梯上。

  在萬眾矚目之下。

  身披甲冑的常升和李景隆兩人,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們兩人好似是有著一份默契。

  兩人身上穿著的甲冑,都是布滿傷痕,顯得破舊無比。

  然而,他們的模樣和神色,卻是無比的威嚴。

  左近的寶船斜梯上。

  李景隆默默的側目瞅了一眼對面和自己同時走在斜梯上的常升,嘴角卻是一個扯動。

  而他心裡,卻已經是罵開了。

  「常老二這廝,竟然連骨頭沫子都不挑一挑!壞種!」

  李景隆發誓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對面常老二身上穿著的那套甲冑,縫隙之間還夾著戰場上帶下來的骨頭沫子。

  這廝比自己還過分!

  心中暗罵了一聲,李景隆不由加快了腳步。

  然而。

  即便是李景隆心中暗罵不已,更是加快了腳步。

  可是當他的雙腳踩在應天城外這座龍灣碼頭上的時候,對面的常升也同時雙腳落地。

  李景隆不由皺了皺眉頭。

  而對面的常升,這時候也已經將目光移了過來。

  他甚至是在李景隆的注視下,衝著對方點了點頭。

  自己就該在松江府的時候,派人鑿了常老二的坐船!

  李景隆覺得自己這一次回京出場,被常老二給壓了一頭,心中不斷的幻想著。

  而在前頭,負責今日城外碼頭迎接的秦王朱樉,已經是快步走了過來。

  「開國公、曹國公,為國出征數載,今昔歸來,載滿榮耀,為國揚威萬里之外,勞苦功高。本王奉旨,攜群臣以迎之,壯兩位國公之勢。」

  朱樉榮光滿面,臉上洋溢著濃濃的笑容。

  他領著一干官員到了常升和李景隆二人面前,嘴裡說著旨意上的話,雙手則是衝著左右揮了揮,向二人展示著今日到場的官員。

  常升和李景隆兩人對視一眼。

  他二人從寶船上走下來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碼頭上的情形。

  只是到了近處,才看清了這裡面都有哪些人。

  望著眼前這望不到頭的在京官員,兩人心中亦是感到一份意外和驚訝。

  李景隆先躬身抱拳,開口道:「臣等食君之祿,乃為君分憂。奉旨出征,本是職責所在。陛下如此隆恩,實在叫臣汗顏,恨不能再歸軍中,為國開疆拓土萬里!」

  等他說完了,常升這才說道:「臣家世代從軍為國,朝夕之功,不敢與皇恩比擬。稍有建功,只願君上欣慰,全君上之期許。」

  朱樉張了張嘴,臉上愈發的紅了起來。

  外人只道他是因為激動。

  只是半響之後,朱樉卻是大手一揮:「咱們兄弟幾個就不要搞這些繁文縟節了,剛剛是規矩,眼下還得要有規矩,只是你們說這些,俺卻不願說了。」

  說著話,他看了看身邊的任亨泰和解縉兩人。

  兩人會意,立馬招呼著在場的禮部和太常寺的人,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抬上來。

  趁著這個間隙,朱樉則是已經拉住常升和李景隆兩人。

  三個人的腦袋,幾乎都要擠到一塊兒去了。

  只見朱樉滿臉笑容道:「原本我家老爺子和老大是要過來的。只不過他們二位要是出來,規矩太多,況且在那勞什子禮數上也有些不合。

  所以這不是趕巧了,老爺子前段時間給我弄回京訓斥我,這不就看我剛好沒事,就讓我過來接一下你們。」

  常升和李景隆兩人臉上帶著笑容,頷首點頭,附和著。

  倒是常升另外留了一份心思,不時的打量著如今的龍灣碼頭。

  變得清爽乾淨了一些。

  就算是為了今日他們二人回京,提前清空碼頭,也不至於會是這樣的。

  朱樉瞥了常升一眼,便隨口說道:「甭看了,都是那個應天知府鄒學玉幹的事情。現在咱們這裡的碼頭只供朝廷使用,百姓和商賈都在下游那邊的上元門碼頭。你們過來的時候應當是看到的。」

  常升立馬點頭,笑著說道:「原先是看到了,那邊場面甚至壯觀。」

  李景隆則是高聲說道:「想來這位應天知府,是個有本事的。」

  人群中,被一幫上官擠到後面的應天知府鄒學玉,聞聲之後立馬咧著嘴,滿臉的笑容。

  自己幹的事情,總算是有人明白的了。

  朱樉這時看了一眼當下禮部和太常寺正在準備的人。

  他又說道:「剛說了規矩,接下來是要為你們卸甲,按照他們說的話,這是不讓你們身上的血氣衝撞了京師。

  等你們卸了甲,換了衣裳,還要在這裡祭拜天地,以示你們凱旋有天地庇佑。

  而後就是受洗,飲了御酒,就可以進城了。」

  「皇恩浩蕩,臣等無有不從。」

  常升和李景隆兩人這時候便默契一致,口徑統一。

  朱樉又想到另一樁事情,開口道:「對了,原本是說你們可以各回府中歇息。

  不過朝廷這兩年多了些別的規矩,所以今晚你們得去太社稷壇那邊住一晚。

  等明天朝會,給你們兩人晉封郡王爵的事情定下來,便可以回家,等著欽天監選的吉日,將最後那點事情辦完就成了。」

  常升對此並無異議,點著頭便算著應了下來。

  李景隆則是有些好奇:「今夜住在社稷壇?」

  按照過往的規矩,回京述職的官員們,若是在京中沒有府邸,便是住在各道的會同館,亦或是城中各處寺廟道觀里。

  像他們這些本就住在京中的人,出去辦完了差事,回京後都是回家沐浴更衣,等待朝中召見。

  朱樉則是點頭道:「高仰止和鐵鉉是知道的吧。」

  說著話,他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意外,看了看常升和李景隆兩人。

  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高仰止就是從交趾道回京之後,一路走進內閣的。

  而那鐵鉉的人屠之名,也是在瀛洲闖出來的。

  如今常升和李景隆這兩位,亦是從那兩個地方回來的。

  想一想,倒是讓朱樉一時間覺得分外神奇。

  見兩人點頭,朱樉便笑著說道:「他們兩個啊,當初回京的時候,就是先住進社稷壇,而後次日朝會面聖的。再往後的事情,想必你們也都知曉。」

  這是自然知曉的。

  一個是帝國最年輕的內閣大臣,一個是要做孤臣不入內閣的大學士。

  如今帝國的政壇上,高仰止和鐵鉉二人是最富盛名的政治人物。

  而朱樉的解釋也讓常升和李景隆兩人反應了過來。

  國家重臣回京,入住社稷壇,次日朝會面聖,幾乎就等同於是走在了進入帝國真正的權力中心的路上了。

  常升臉上露出一抹恭順和惶恐。

  李景隆亦是默默頷首低頭:「似乎宮裡頭對我二人這次回京之後的安排,已經有了些定論?」

  朱樉瞅了一眼已經被禮部和太常寺的人抬過來的桌案,立馬鬆開常升和李景隆二人,拍手將兩人向前推了一把。

  「都好生仔細的為兩位公爺卸甲!」

  為國公卸甲,自然輪不到禮部和太常寺的人去做。

  自然是宮裡頭派出來的太監和內侍做這事。

  這亦是另一種殊榮。

  而為了大明朝即將出現的兩位活著的郡王洗塵,這一次宮裡甚至是派了女官出宮,為常升、李景隆兩人卸甲。

  任亨泰和翟善兩人,簇擁在常升身邊,指點著太監和女官們,為其卸甲。而解縉則是和徐允恭兩人,為李景隆主持卸甲。

  龍灣碼頭上,漸漸只有甲冑離身的聲音響起。

  等到一切完畢,已經褪下戰甲,換上緋紅常服的常升、李景隆兩人。

  又開始在一眾禮官的指引下,開始祭拜天地。

  繁瑣的禮儀,一直持續到了正午方才結束。

  好似是禮官們掐著點的一樣。

  在正午陽氣最重的時候,無數的官員簇擁著常升和李景隆二人,由外金川門入城。

  這一次,應天府破天荒的心甘心愿的,將外金川門直至洪武門的街道封鎖起來,禁止城中一切軍民穿搜於沿途街道。

  然而儘管有府衙差役和兵馬司的人把控街道。

  但滿城百姓可是早早的聞訊而至。

  在封鎖的街道兩側,無數百姓夾道歡迎。

  應天城裡火辣的小女娘們,更是將手中的手絹扔出去一塊又一塊,期望著能從東征大軍亦或是南征大軍裡頭,挑選出一位好郎君。

  至正午三刻。

  烈日當空。

  洪武門前,一片肅穆。

  大明皇家內宮總管孫狗兒,領著內宮二十四司衙門的大太監,齊聚洪武門下。

  孫狗兒衝著常升和李景隆兩人使了個眼色,動了動手中的那道明黃聖旨。

  趕至此處的常升和李景隆二人,立馬躬身跪下。

  隨著兩人跪下,餘下的官員們,這才一一跪地。

  「陛下有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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