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忠心耿耿晉王爺

  第531章 忠心耿耿晉王爺

  太原城晉王府。

  王宮王座上,朱棡的思緒回到了數十年前。

  前元至正十八年的冬天,朱棡出生。

  那時候天下仍是大亂,前元內部矛盾激化,地方上起義軍不斷攻取前元的地盤。

  這一年,朱元璋已經投身起義軍,參與起義事業六年之久,且已經入主集慶,改名應天。徹底控制江左、浙右等地。

  一直到至正二十三年,朱元璋滅陳友諒。至正二十七年,滅張士誠。

  江南之地,終於是盡數進入到朱元璋的統治之下,隨即改為吳元年。

  朱棡的臉上有些唏噓。

  那些年,自己出生不久,記憶頗是久遠。

  在自己的記憶中,父皇總是和文武大臣們在外面商議軍國之事,家裡面都是母后主持,太子作為兄長便承擔起了照顧下面兄弟們的事情。

  那時候天下尚未平定,但對朱棡來說,卻是最安心和愜意的時候。

  因為自己年幼,父皇所經歷的那些生死紛爭,自己並沒有參與到。又因為有兄長在上面,自己並不需要去顧及兄弟們的情緒。

  等大明建國,家裡面所有人的稱呼都改了。

  洪武三年自己被封為晉王,十一年離開應天就藩太原。

  這些年下來,朱棡始終都記得父皇的嚴厲,以及太子兄長的愛護。

  晉商終將會成為大明的心腹大患。

  這一點,朝廷或許知道,也或許並不知道。

  但自己就藩太原十多年,卻是清清楚楚。

  天下不該再有大亂的。

  朱棡眼神逐漸的鋒利起來,最後從回憶中甦醒過來,睜眼看向面前的王府長史和朱濟燁。

  「父王。」

  「王爺。」

  朱濟燁和王府長史同時開口。

  朱棡搖搖頭,低聲道:「你們莫要再勸,本王心意已決,絕不離開太原城半步。」

  王府長史低沉開口:「王爺忠君愛國,此心屬下知曉。只是,一來這是太孫殿下教令,王爺若是不尊,恐被朝廷彈劾。二來,一旦太原生亂,山西動盪,屬下擔心賊子會覬覦王爺,脅王爺以逼朝廷。」

  朱棡臉上平靜:「本王身為晉藩,豈可聞危而逃?本王身為宗親,自當以身作則,守土有責。本王走,王府餘下人等何以應對?賊子若要作亂,亦可擒王府餘人。

  本王若將王府一應人等盡都帶往大同,置於大軍營中,自當一家安寧。可若如此行事,賊子必然生疑,朝廷籌謀之布置,必將延誤。

  本王豈能做此等危及國家之事?本王又豈能做那愧對宗族、愧對黎庶之人?」

  朱棡長吁短嘆,臉色凝重。

  王府長史還想勸阻,卻發現自己已然找不到理由。

  朱濟燁在一旁沉吟深思良久,輕聲開口道:「依今日所知之事,太孫殿下大抵是要在山西道關門打狗。涼國公既然要往大同坐鎮,其麾下大軍勢必屯駐山西道以南。

  太孫殿下只消往陝西道、河北道行文,要求兩道都司屯兵嚴防山西道東西兩側,屆時山西道便是生亂,有賊子起事,也走不出山西道,也不可能危及朝廷其他地方。」

  王府長史亦是說道:「河北有燕王殿下,陝西有秦王殿下。賊子一旦起事,只能往北出關,或是南下入蜀。北邊有大同兵馬駐防,南邊看樣子太孫已有布置。二公子所言關門打狗,倒是頗為貼切。」

  朱濟燁笑笑,拱手抬頭看向王座上的朱棡:「父王,王府該以年關將至,調晉王府三護衛入城,以備城中安定為由,護衛王府安危。」

  「不!」

  朱棡當即雙目一凝,斷然出聲拒絕,沉眉道:「王府三護衛不但不能進城,還要調離太原城!」

  朱棡言辭肯定,眉宇深沉。

  只是他如此一句,卻是讓王府長史和朱濟燁兩人頓時一驚,面露驚訝。

  「父王,沒了忘了三護衛,王府在太原城裡便再沒了防守能力,還請父王三思!」

  朱濟燁面上緊張,出口勸阻。

  凡是就藩的親王,皆由三衛兵馬護衛,這是朝廷給予藩王們的護衛,也是能讓這些坐鎮地方的藩王有節制地方的底氣。

  晉王府藩國太原,坐鎮陝西,身處九邊,三護衛的兵馬更是戰力強悍。

  這些年,每每有旨意要求晉王出關征討關外元賊,便都是以晉王府三護衛為中軍,朱棡統御諸軍征討大漠。

  王府長史亦是勸說道:「還請王爺三思。一旦三護衛離開太原,屆時賊子起事作亂,王府毫無反手餘地,王爺安危事關重大,王府上下也將置於險地。」

  面對朱濟燁和長史的勸說,朱棡卻是默默的搖頭。

  「三衛兵馬必須離開太原。若三衛兵馬留在太原,等到賊子起事,必然會投鼠忌器。三衛離開,這些賊子才能更放心行事。」

  朱棡目光微微閃動著。

  既然晉商要禍亂山西,自己倒是可以幫這些人一把。

  多少年來,朱棡時常領兵出關,征討大漠,早就養出了一身的膽氣。

  王府長史卻是憂心忡忡:「王爺智勇雙全,臨危不懼。可是三衛兵馬乃王府護衛之力,若是盡數調離,晉王府到時候又該如何自保?」

  朱棡轉目看向長史身邊的朱濟燁,笑道:「燁兒以為,賊子當於何時起事?」

  這是考校。

  王府長史靜聲站在一旁,側目看向二公子朱濟燁。

  朱濟燁未曾想,父王竟然會詢問自己這等問題。

  他低下眼瞼,沉眉深思。

  朱棡也不急切。

  他在思考著山西道的未來,在這一次即將發生的大亂之後,山西道的前路將要走往何處。

  良久之後。

  朱濟燁也思慮的差不多,將方才所想又在腦中梳理了一遍。

  他才緩緩開口:「晉商有糧無人,往來皆以財帛勾動人心。兒子以為,晉商若要起事,必然對外有所勾連。

  前番朝廷邸報,言明太孫殿下北巡途中,入鳳陽祭奠已故信國公,時查中都有白蓮教潛藏,後又炆廢人失蹤。

  兒子近來對算,深覺這件事,很可能正是白蓮教在暗中下手。加之近來,河道上出事,河南道地方上生出了不少謠傳。

  而白蓮教平素最是擅長與地方百姓打交道,晝伏夜出,往來密切,這讓兒子很難不去想,這其中也是白蓮教的手筆。

  白蓮教蠱惑地方百姓,勾連、威逼地方商賈、縉紳,上下盤根錯節。晉商若要有所作為,必然會與白蓮教勾結。

  晉商出錢糧,白蓮教出人,兩相合謀,則有錢有人,可圖謀大事。」

  王府長史瞪大了雙眼,低呼道:「白蓮教!」

  長史面色緊張,不由轉頭看向王宮四周。

  世人皆知,白蓮教最是會走那低層路線,民間百姓、商賈、走卒等等,都可能成為其教眾。

  長史望著空蕩蕩的王宮,心中已然決定,今日就要好生的查一查王府里的各色人等,看看可否有被白蓮教將手伸進王府里來。

  王座上,朱棡瞧出長史的打算,開口道:「清查王府的事情,長史要費心,該查的查,該處理的要儘快處理乾淨了。」

  長史拱手:「屬下領命。」

  朱棡又轉頭看向朱濟燁:「燁兒此番推算分析,倒是不錯,見識頗是深廣。只是,你卻還沒有回答為父的問題。」

  賊子們會選在什麼時候起事。

  朱濟燁點點頭:「今冬,太原城自是安然無事。若兒子推算無錯,白蓮教必然會與晉商串聯。若兒子為主謀,當先以白蓮教散播謠言於天下,蠱惑天下百姓,動搖人心,剝離朝廷民心。

  而後晉商出錢,誘使各地強盜、懷有異心之輩起事製造混亂,令朝廷手忙腳亂,中樞混亂。」

  「等到這個時候,便是賊子們起事的時候?」朱棡雙眼微微眯起,臉上帶著笑容詢問。

  朱濟燁搖頭道:「時機未到,尚不足以起事。」

  「何時時機才到?」朱棡也有些好奇了起來,希望能從兒子嘴裡得到一個在設想之外的回答。

  朱濟燁神色一振,抬頭看向王座上的朱棡,沉聲道:「邊關出現大亂之時,便是賊子起事之日!」

  「邊關?」

  朱棡的雙眼不由眯成了一條縫。

  這是他沒有設想過的回答。

  如今的大明九邊如何,身為九邊藩王之一的朱棡最是清楚。

  朝廷自山海關一路西去至雁門關,數十萬邊軍常年戍守長城內外,長城後各地衛所,也皆可隨時聽調前往長城參與守邊。

  各處重鎮囤積大軍,隨時策應支援遭遇敵襲之地,邊關重鎮囤積糧草軍械,在朝廷的計劃里,隨便一座重鎮被兵圍半年,也可自保不會出現糧草軍械短缺的情況。

  邊關出事?

  朱棡心中有些不太相信,那些只敢偷偷摸摸集會的賊子,還能讓邊關出現亂子。

  除非現在晉商就斷了九邊的軍糧補給。

  那也得等上三五個月,邊軍才會出現糧草不足的風險。

  朱濟燁則是解釋道:「父王是將關外的元賊餘孽給遺落了嗎?晉商這些年仗著手握開中制之權,為邊軍輸送糧草物資,私下裡可是走了不少的關口,與關外有那生意往來。

  雖然朝廷嚴苛,這些年晉商們不敢將朝廷禁絕的東西賣出去,可誰敢保證這些人不曾與關外有過僭越的密謀。」

  王府長史深感不安,低聲道:「賊子勾結關外,誘動關外元賊餘孽叩關?」

  朱濟燁點頭道:「我只能想到這一處。也唯有邊關遭遇敵襲,才能將朝廷的目光再分走一些。等到那個時候,邊關內外的衛所軍馬,必然會受到牽扯,而無法南下。等到那個時候,內憂外患一併而生,賊子們便可在山西道大行其事。」

  朱棡目光深邃,沉吟片刻後,看向長史:「奏疏應天,奏請晉王府王妃、孩子們去應天面聖盡孝。奏疏發出,便讓王妃帶著孩子們南下。本王與燁兒同守太原城!」

  王府長史頷首點頭:「屬下這就去安排。」

  「慢!」朱濟燁卻是當即開口,叫住長史,而後看向朱棡:「父王,該往太孫那邊呈送奏章的。如此,應天的旨意要太久才能送到太原城。太孫現在河南道,教令過來的更快一些。母妃和弟弟妹妹們也不必如此匆忙啟程,有了太孫教令再行出發,也未嘗不可,更不會叫太原城內的賊子生出疑心。」

  朱棡不曾多想,便點頭道:「就按燁兒說的去辦。王府三衛兵馬以操練之名,北上寧武駐紮。」

  王府長史躬身抱拳:「屬下領命,這就去辦。」

  朱棡點點頭,坐視長史退下。

  等到王宮裡只剩下了朱棡父子二人。

  這時候朱棡方才憂心忡忡的長嘆一聲。

  朱濟燁面色變了變,亦是低聲幽嘆道:「父王卻還是在擔心了。」

  朱棡看向眼前這位沉穩的兒子,擠出笑臉:「賊子將欲作亂,為父何以不擔心。」

  朱濟燁雙手兜在一起,搖頭道:「但父王還是選擇留在太原城,更要三衛兵馬盡數離開太原城。」

  朱棡目光深邃的盯著朱濟燁,深沉道:「燁兒,你是為父第二子,雖非晉王府世子,卻亦是我大明皇室宗親,更是皇孫。

  當知,我等自出生,便非是尋常百姓人家。如何做才可對得起皇家,才能對得起百姓,方才是我等要做的事情。」

  朱濟燁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兒子明白父王的意思。王府三衛留在太原城,晉商之流賊子必然會有所顧及。父王是要以我家之安危,誘動賊子全力而出,屆時朝廷方可一舉拿下。」

  朱棡臉上露出欣慰:「你能如此想,為父已然心滿意足,只是卻未曾說全。」

  朱濟燁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

  朱棡笑道:「你也說晉商以財帛動人心,可我們知道這山西道裡面到底有多少人受過晉商的財帛嗎?唯有讓所有人都看到,晉王府不足為慮,才能讓這些人都跳出來。

  本王身為宗親,受父皇信任,太子器重。以自身之安危,試山西道之忠心,又何嘗不可?

  山西道三司府縣衙門,各地衛所,本王就是要看看,這裡面都有哪些人是敢行大逆之事的!」

  王座上,朱棡再一次站起身。

  他雙手叉腰,目光長長的望向王宮外。

  自己戎馬一生,賊子便是想要拿下自己,也得問一問自己手中的刀。

  自己倒是要好生的看一看,這山西道到底有多少人心懷叛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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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