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夜襲安樂村

  第527章 夜襲安樂村

  夜色下,月光像是位起舞的美人。

  從一個山巔跳動到了另一座山巔,旋轉著翩翩起舞。

  二百餘里長的綿河,從山西道境內穿過東部的重重山脈,流入河北道,匯流進治河。

  河北道真定府井徑縣以西三十里地的天長鎮外。

  作為河北道徑山驛連接山西道柏井驛,在河北道境內最後一處有人煙的地方。

  天長鎮除了少數當地人,大多都是東出西入的商賈之流。

  走這一條驛路,可直接通往太原府城。

  綿河不長,也不寬,夾在山澗水勢倒是顯得有些急。

  只是此時已經到了初冬,降雨稀少,水流變小,水勢也就再無半分看頭。

  朱允炆形色匆匆,從河岸邊的黑暗裡走了出來,向著不遠處的一座亮著燈的客棧靠近。

  靴子底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讓朱允炆眉頭有些凝重。

  自己該換上一雙棉鞋才是。

  他低著頭,趁著夜色快速的回到客棧後面院牆下。

  朱允炆站在後門前,眉頭微微皺起,不見裡面有異樣動靜,這才伸手推門。

  剛一走進後院。

  朱允炆卻是立馬拱手:「劉先生還未曾睡下?」

  劉宗聖正坐在院中石桌前,桌上擺著一壺酒,兩隻裝滿酒的杯子。

  朱允炆望了一眼四周,不見再有其他人。

  很顯然,劉宗聖這是在等著自己喝酒的。

  他藏下心中的不安,上前坐在了劉宗聖的對面。

  見到朱允炆坐下,劉宗聖這才將面前一隻裝了酒的杯子推到朱允炆麵前。

  劉宗聖臉上露出笑容:「朱公子此時也不曾入眠。」

  他是發現什麼了嗎?

  朱允炆的心中閃過一絲狐疑,也提起了幾分緊張。

  只是很快,朱允炆便冷靜下來,臉上多了幾分異樣的情愫:「明日就要入山西道了,思來想起,多時不能入眠,便出去走動走動。」

  劉宗聖眯著雙眼,半響後才拿起酒杯:「倒是人之常情,只是大業未成,還望朱公子少一些此份兒女情長、優柔寡斷。」

  說完,劉宗聖便已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朱允炆心中鄙夷,臉上卻是露著笑容,雙手端起酒杯:「在下敬劉先生。」

  二人飲下一杯酒。

  劉宗聖則是望向朱允炆:「朱公子或許有所不知。」

  「哦?不知劉先生說的是哪樁事?」

  劉宗聖微微一笑:「實則上,今日我本該在河南道的。只是不意與朱公子結實,方才提前來山西。」

  你他娘那是不意?

  那他媽是綁票!是擄人!

  朱允炆在心中親切的問候著劉宗聖,臉上則是愈發好奇:「河南道?聽聞河南道那邊最近出了事,先生是為了那件事情?」

  「是也不是。」劉宗聖神秘的點點頭,卻又搖頭道:「明廷要治河,說什麼定要讓黃河安瀾。既然他們有那麼大的決心,不顧錢糧耗費,我們只不過是幫幫忙,讓天下人能看到明廷對治河當真是不計錢糧的。」

  河道上的事情果然是這幫反賊乾的!

  劉宗聖終於當著自己的面,驗證了自己心中多日的猜想。

  朱允炆臉上則是流露出一抹崇敬:「先生大手筆!此舉已然是叫朝廷那數百萬錢糧耗費,更不要說會藉此引發朝廷內部的爭鬥。」

  劉宗聖亦是心情喜悅。

  一想到朝廷耗費無數錢糧和人力方才修築好的攔水壩、減水壩,被自己輕而易舉的就毀了,他心中便是萬分喜悅。

  合該叫明廷做這無用功。

  而他則是不由長嘆道:「中原要亂!只有中原亂起來,這天下才會真的一起亂起來!」

  朱允炆目光轉動,低聲問道:「先生不只是這一處手筆吧。要想中原生亂,先生定然是早早就已經布置下好幾處。」

  劉宗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自信道:「自是如此。亂由人生,只有河南道的人們亂起來,中原才是真正的亂。現在,大概只等我們進了太原城,消息也就能傳過來了。」

  「那在下,便借先生的酒,祝先生大業成就!」

  朱允炆臉上洋溢著討好的笑容,心中卻是多了幾分凝重。

  老三現在可就在河南道啊。

  真要是讓這劉賊的手筆成了,讓河南道亂起來。

  老三定然又要面對無數的麻煩。

  這時候應當如何做?

  朱允炆不由將自己設身處地的換成了是現在身處河南道的朱允熥,去推演著自己在那裡會怎麼做。

  兵馬定然是要調動的。

  河南道三司衙門及地方官府,都是今年才換上來的人,這一點無須擔心。

  只要手中有兵馬,就能穩定一切。

  但亂子生起,光是平定河南道就需要耗費不少時間。

  那老三今年這個冬天,大概是要一直被拖延在河南道了。

  不由的,朱允炆雙眼瞳孔收縮。

  他目光淡淡的看向了面前正在自斟自飲的劉宗聖。

  難道這幫反賊就是為了將老三拖在河南道?

  朱允炆不禁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老三,你可不要出錯啊!

  朱允炆在心中默默的念叨著。

  ……

  河南道。

  河南府治下偃師縣府店鎮。

  這是同一個夜晚。

  中原之地,炎黃起源。

  如同千百年以來的每一個夜晚一樣,人們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依著嵩山少林寺的安樂村,籠罩在一片霧氣之中。

  山裡的夜晚,總會如此多上幾分神秘和危險。

  山里早就弄完了秋收,山中不多的田地長出的莊稼也早早就收進了村子裡的糧倉中。

  安樂村的人,白日裡在採石場上做了一天的工,這時候大多數人也都已經歇下。

  便是有些人還有些精力。

  也早早的就發泄在了自家婆娘的肚皮上,帶著重重的鼾聲入睡。

  幾道黑影,從後山進了安樂村,一路到了祠堂前。

  人影從祠堂的正門而去。

  為首者,正是安樂村的李志成。

  一行人進了祠堂,便到了後面的屋子裡。

  往日裡早早就會入睡的安樂村族長李有福,這時候卻在李三石的陪伴下,等候在屋子裡。

  當李志成帶著人走進來後,李有福立馬抬起頭看向被李志成帶進來的人。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為首之人,雙手掐著手勢,衝著李有福比劃了一下。

  李志成在一旁照做,引導著李有福一同喊道:「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這些人可是真正的反賊啊!

  李有福腦海中還迴蕩著白蓮教的口號,即便早有準備,卻還是滿心震驚。

  李志成則是笑道:「叔公,這位是聖教太保的侄子劉公子,這一次本該是太保前來,只是因為太保另有旁事,便叫最親近的劉公子過來。」

  李有福拱拱手:「劉公子。」

  劉公子則是不咸不淡的點點頭:「想來,李兄也將事情都與族長說過了。」

  李有福點著頭:「說過的,說過的。」

  劉公子嗯了聲:「為了免得你們擔心,我代太保與安樂村承諾。只要你們這一次在河南府起事,會同其他人攻入洛陽城。等這次事情辦完,我便再來接應你們離開。到時候,李兄就是護教將軍,安樂村上下也都能自從過上好日子。」

  「能做將軍?」

  李有福臉上露出驚訝。

  那劉公子心中鄙夷,臉上卻是平靜無色,只是點點頭:「聖教從不矇騙你們。」

  李三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詢問道:「什麼時候起事?」

  李志成這時候立馬開口:「教中的意思,宜早不宜遲!劉公子在來我們安樂村之前,已經去了其他地方。

  朝廷的那個皇太孫現在就在河南府,還有什麼內閣大臣、北巡官員。

  只要等他們都來了河南府,進了洛陽城,就是咱們動手的時候!」

  劉公子亦是在旁邊開口解釋道:「到時候你們就喬裝進城,城中自然會有人接應。到時候找到明廷皇太孫和那幫狗官所在,直接圍過去就好。」

  「要殺人?」

  李有福心中有些忐忑。

  不等劉公子開口,李志成已經皺眉道:「殺人而已!朝廷那幫狗官這些年欺負我們還不夠嗎?這一次有機會,也到咱們砍了他們腦袋的時候了!」

  李有福不安的吞咽著口水。

  殺官對他而言,實在是生平未曾設想過的事情。

  劉公子則是幽幽開口道:「若是安樂村能拿下明廷皇太孫,到時候李兄說不得就能封王拜相!」

  封王拜相。

  這樣的衝擊,比著殺官,來的還要刺激。

  李有福的呼吸不由停了下來。

  李三石更是瞪大了雙眼,眼睛死死的盯著將自己帶大的志成哥。

  安樂村也能有王爺和宰相了嗎?

  ……

  「他們當真以為,當了反賊,就能封王拜相?」

  「這上千年來,當反賊的,就沒有一個是成了事的!」

  「喊出這句話的陳勝吳廣,最終的結果誰不知道?世人愚昧,只知所謂秦法嚴苛,卻不知遭遇大水之時,秦法徭役可延期。」

  安樂村後山山林中的一處隱蔽之地。

  昨夜在安樂村留宿一夜,今日與安樂村定下了年後採買青石一事的孫成,便帶著人在安樂村村民的注視下,離開了村子。

  只是等他們走出山口,讓大隊帶著消息回洛陽城那邊,孫成自己則是帶著兩名麾下摸回了山上。

  聽著副鎮撫的言語,孫成臉上只是帶著一絲冷笑。

  「如果沒有這樣的藉口和理由,反賊又如何能拉攏人心?」

  副鎮撫皺眉想了想,最後不得不點頭:「還真是這樣,要是有人拉屬下去造反,連封王拜相的話都不說,屬下定然是手起刀落,將其當場格殺!」

  「那若是有人對副鎮撫承諾封王拜相呢?」

  另一名北鎮撫司的千戶,臉上露出怪笑,衝著副鎮撫問了一聲。

  副鎮撫一瞪眼:「那本官自然是將其送進詔獄,讓張輝那小子好生的問一問,這些反賊從哪弄來的封王拜相。」

  孫成輕咳一聲,讓兩人止住了調侃。

  他則是低聲道:「你們認為,今晚那幫人會是出自何處?」

  副鎮撫雙眼一眯:「行色匆匆,手腳帶泥生繭,晝伏夜出,定是白蓮教反賊無疑!」

  「那安樂村的事情豈不是要和鳳陽之事聯繫在一起了!」

  千戶官瞪大雙眼,將兩個地方的事情併到了一起。

  副鎮撫沉吟道:「應該說,鳳陽、河南道、山西,這三個地方現在都可以放在一起了。」

  「這幫人所圖甚大啊!」

  嗦嗦嗦。

  山林里,似是蛇蟲爬行的聲音傳來。

  孫成目光頓時一縮,手中的繡春刀已經無聲出鞘。

  「什麼人!」

  隨著孫成的一聲低喝,他已經是彈腿而起,側身持刀衝進了一旁的灌木中,刀子也壓了下去。

  「河南衛!」

  灌木後面,傳來了一道回應。

  孫成立馬收住壓下的繡春刀。

  在他的視線里,幾名官兵帶著後怕從灌木後站了起來。

  在官兵後面的山林里,數量眾多的身影,在山林中摸索著前進。

  孫成皺起眉頭,從懷中掏出錦衣衛官牌:「錦衣衛,爾等為何來此處?」

  按照路程,就算自己的人現在已經趕回洛陽城,也來不及帶著兵馬回來。

  河南衛的官兵卻不敢接過孫成亮出的官牌查驗,僅僅是對方手中的繡春刀就是一般人不敢作假的。

  「河道上查出了問題,根子應當是在這裡。太孫下令,我河南衛傾巢而出,夜襲圍剿安樂村!」

  孫成雙眼一動:「河南衛都過來了?殿下難道也來了?」

  官兵點點頭。

  這時候,後山這一路的河南衛千戶所千戶官已經從後面趕了過來。

  「下官參見鎮撫。」

  孫成揮揮手:「何時動手?」

  「子時。」

  孫成抬頭,透過頭頂的樹冠看了眼星空。

  「你是河南衛的千戶官,不必理會我等。」

  那千戶官點點頭,這是軍中的規矩。除非有旨意要孫成來指揮他們這一路人,不然便是繡春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可能交出兵權。

  夜色愈發的濃郁了起來。

  山上的霧氣,如水一樣的流淌下來,匯聚到山腳下的安樂村周圍。

  山口外。

  馬蹄裹布,刀劍捆綁。

  一支不曾亮起一支火把的隊伍,正在沉默的壓著腳步前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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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