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我與大明不共戴天

  第497章 我與大明不共戴天

  北上還是南下?

  只是在一瞬間,朱允熥心中便已經有了取捨。

  而他也大致想清楚,朱允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朱允熥側目看向高仰止,輕輕的拉動了一下手中的韁繩,通體黑髮無雜的戰馬便踏蹄向前。

  後面的高仰止心領神會,亦是驅馬尾隨,卻不忘回頭看向一臉好奇的小學弟。

  一直期望著自己在將來有朝一日能以大學士身份走進文淵閣的白玉秀,臉上立馬露出笑容,一抖韁繩,跟隨上去。

  孫成見太孫殿下如此,便與田麥二人親自護衛在三人身後不遠處。

  在後面的北巡隊伍也重新開始移動起來,只是因為有孫成和田麥壓陣,速度並不快,且保持著沉默,整個官道上只有隊伍里的馬匹和馬車發出的哐當聲。

  因為朝廷的規定,凡在京三品以上官員方可乘坐轎子,所以北巡隨行的官員們,盡數都是駕馬而行。

  國初的官員們,除了不會提刀上陣殺敵,大凡是除此之外的事情都能做的來。

  但凡遇到事情,掌印的堂官,也能翻身上馬,駕馬奔襲。

  隊伍前面成群駕馬的隨行官員們,望著皇太孫殿下和高閣老駕馬沿著官道往北而行的背影,臉色凝重不安。

  「殿下此舉,豈不是要置鳳陽那邊於不顧?」

  此番隨行北巡的都察院御史,眉頭皺緊,臉上黑漆漆的好似是別人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兵部考功司的官員低聲開口道:「殿下心善,心裏面想的都是百姓們的生計安寧。如今河道上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殿下豈能安心?又豈能放著河南道百萬臣民於不顧?」

  眾人一陣沉默。

  而此次隨行北巡的官員里,獨獨禮部的官員最後,只有一名主事隨行北巡。

  此人皺眉開口道:「河南道臣民受危,卻有河南道三司、地方府縣負責救濟。河道上的事情,也有河道總督衙門在管著。

  殿下現如今趕過去,最多不過是穩定人心。

  便是河南道的臣民之心穩住了,可鳳陽這邊呢?那位當初是因為什麼,被廢黜貶謫囚禁在中都皇城?我想諸位都是清楚的。

  此般之事,干係我大明萬世社稷基業,涉及國家儲君之位,豈能輕易置之不理?」

  工部的隨行官員亦是開口附和道:「雖說那位在中都皇城內的錢財家用都不曾帶走,但人卻不見了。其心必異!所圖甚大!他想要做什麼,能做什麼,諸位恐怕也是心知肚明。」

  說完之後,工部的官員冷笑一聲,眼底帶著幾縷殺氣。

  周圍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此言不虛!」都察院之人開口贊同,說道:「只是本官想不明白,他能去哪裡?又與何人糾纏在了一起?」

  「怕不是與此次殿下封鎖鳳陽城有關,大抵就是白蓮教社那幫歹人!」

  「錦衣衛這些年都是吃乾飯的嘛!近三十年,小小一個白蓮教社都不曾能抓乾淨。老夫此番回京,定要上奏彈劾!」

  有人氣惱不已,已經不管不顧的開口低罵了一聲。

  隊伍旁駕馬護衛的錦衣衛緹騎不由側目看了過來。

  那叫罵的人,本就是朝中經年的老倌兒,四五十歲的年紀,在如今的朝中也算的上是老人。

  見到錦衣衛這幫不成事的混帳看過來,當即兩眼豎起。

  「看甚?」

  「多少年了?從洪武元年開始,陛下頒布旨意,禁絕白蓮教社等,爾等食君之祿,卻不思為君分憂。縱容奸佞歹徒之人為禍地方,製造動亂。

  今歲春,殿下賑濟河南,更是在徐州府鬧出伏襲的事情來。本官聽聞,那一次就有白蓮教社眾人參與策劃吧。」

  老倌兒一頓罵,幾名錦衣衛緹騎頓時臉上發燙,又不願與這老倌兒分辨。

  自己這些人的嘴皮子從來就不是這幫讀書人的對手。

  老倌兒卻是開了嘴就止不住,臉色憤憤:「朝廷每年砸了多少錢糧,錦衣衛拿了多少的權柄,一幫蠢貨,現如今鬧出這等荒唐事情來,你們是要叫太孫……」

  「您老息怒,少說幾句吧。」

  老倌兒罵罵咧咧,身邊的人終究還是覺得如此失了禮儀,拉了一把勸阻。

  老倌兒哼哼了兩聲,望了一眼轉頭看向這邊的高仰止,這才吭哧吭哧的仰起頭悶聲看天。

  經此。

  那最先開口的都察院官員,低聲道:「稍後與高閣老議一議,看看北巡行在這邊,是否要呈奏一份奏章回應天。」

  「這事須得要陛下和太子知曉,朝廷無論如何不能坐視不管,各司該將事情壓下去督辦的要去下壓,錦衣衛也要尋人,大都督府那邊更要行文地方衛所,謹防歹人有可乘之機製造動亂。」

  在隊伍的角落裡,被點名隨行北巡的原中都鳳陽府知府丘鳳珍,聽著這幫京官同仁們的議論,心中一陣後怕不已。

  此刻,丘鳳珍無比慶幸,自己被太孫殿下給提溜著塞進了北巡的隊伍里,而不是被留在鳳陽城,還要面臨著炆廢人失蹤的麻煩。

  封雲松,合該你要倒霉!

  丘鳳珍攥緊手中的韁繩,嘴角帶著一抹竊笑。

  若是自己還在鳳陽城,這事定然是要自己扛的。自己是鳳陽知府,乃是中都地界上的首位牧民官。

  而封雲松雖然是中都留守司留守,但人家只是統領中都地界上的衛所兵馬罷了,不參與中都地方政務。

  丘鳳珍心中可是老大的慶幸和歡喜,只要鍋不在自己身上,便是萬事大吉。

  他不由的抬頭看向無數道背影最深處的皇太孫殿下,原本心中那一絲不滿,也盡數煙消雲散。

  朱允熥此刻並未理會這些隨行官員的想法。

  他駕馬走在最前面,官道兩旁是秋收之後荒蕪的田地。

  更遠處一些溝渠上下,則是有少數的百姓,正在趁著冬天到來之前,做著清理溝渠的事情,好保障來年開春落雨之後,溝渠不至於被堵塞。

  高仰止低聲說道:「今日河南道、鳳陽府分別來奏,兩處皆為緊要之事。殿下此刻選擇北上河南道,微臣知曉,此乃殿下心繫百姓,不忍百姓受災。

  而鳳陽之事,恐怕殿下心中也有定論。只是微臣仍是擔憂,若是放任不管,恐致生變,地方動盪。

  再不濟,那人也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在一旁的白玉秀眨眨眼,提起精神,默默的聽著學長和太孫殿下的每一次對議。

  朱允熥輕嘆一聲:「是孤想的欠妥,方才導致他被歹人擄走。但凡孤昨日考慮的再周到些,也不至於他身陷危局。」

  「哦?」高仰止笑了笑:「殿下這是猜得出那位是被人擄走?」

  朱允熥從官道旁的野外收回視線,看向高春風:「此次鳳陽之行,偶現白蓮教社與晉商蹤跡。官兵大肆清剿,可是城外潛藏之人呢?

  想來這一次,他就是在出城之際,被那些人給擄走了的。

  若我昨日便提點鳳陽官府,今日也不會生出這等事情。」

  說完之後,他的臉上顯出一絲歉意。

  高仰止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昨日鳳陽城清剿誅殺無數,若是放在尋常,便是再有歹人未曾被查出,也該是繼續潛藏乃或是潛逃而走。

  誰也想不到,這些人竟然會如此膽大包天,不單今日便敢行事,竟還敢劫持擄走那位。殿下對那位已經是寬仁至極,微臣歷數歷朝歷代,未曾有如此和睦之局面。」

  朱允熥搖搖頭:「現如今,也只是因為有那三十餘萬兩的財物在,孤才能確信,他便是被白蓮教劫走,暫時也不會有性命之虞。而河南道的事情,卻不能拖,事急從權,也只能暫且擱置。」

  白玉秀這時候忽的低聲道:「只是不論如何,還是要儘快知曉那位的去向才是。無論是解救還是別法處置,總要將其放在朝廷的視線里。」

  說完之後,白玉秀立馬頷首底下眼瞼。

  高仰止側目看了兩眼這位年輕的小師弟,笑道:「殿下,恐怕還是要如小白所說,該派人去找尋那位才是。」

  朱允熥目光轉動,沉吟良久。

  隨後回頭看向在後面壓陣的田麥。

  田麥會意,當即駕馬上前:「殿下。」

  「白蓮教此番作亂,又有晉商參與其中,你認為,若是二哥被白蓮教擄走,該去往何處?」

  田麥目光轉動,稍作思量便開口回答:「該往北而去才是。」

  朱允熥點點頭:「與孤所想一般。」

  田麥當即抱拳道:「河南道有咱們的人,九邊那邊……」

  他合上嘴,看了兩眼高仰止和白玉秀。

  如此,田麥方才繼續道:「屬下密令北邊,抽調人手南下攔截。」

  「去吧。」

  朱允熥點頭贊同。

  田麥抱拳,便要往隊伍後面趕。

  他是暗衛的人,這些人向來都是藏匿真實身份的。

  就如此處已經身居內閣大臣的高仰止,便亦是暗衛中人。雖然如今他的存檔早已被銷毀,但誰也改變不了,他有著暗衛的經歷。

  高仰止看了兩眼,微微頷首。

  朱允熥卻是又忽的開口:「田麥。」

  田麥聞聲勒住戰馬,轉回過來:「殿下還有何事交代?」

  朱允熥目光注視著田麥,在剛剛那恍惚之間,心中生出的念頭低聲說出:「找到他,取得聯繫,聽他的意見,或走或留一切皆由他而定。」

  田麥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忠實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遵從朱允熥的命令,轉身離去。

  這一下,卻是輪到高仰止心中疑惑。

  他不由壓著聲音道:「殿下這是要作甚?」

  朱允熥目光閃爍,回想著昨日與朱允炆的那個約定:「孤相信他對大明的忠心,也相信他絕不會做有損天下的事情!」

  ……

  「我與大明不共戴天!」

  「我與那奸佞朱允熥不共戴天!」

  「往日之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一片連綿不絕的蘆葦地里,臨水的灘涂邊,朱允炆滿臉漲紅,緊緊的抓著秋娘的手,衝著站在眼前的劉宗聖及韓明王等人低吼著。

  從鳳陽出發,北上的通道有好幾處。

  除了走王莊驛、固鎮驛北上的官道之外,另有水路一條。

  從鳳陽城出發東去,過泗水驛,便能到洪澤湖區域。

  洪澤湖周遭水草茂盛,遮蔽視線,易於藏身。而在洪澤湖登船,匯入運河,便能藏匿在南來北往的商船之間。

  在鳳陽城外濠水邊將朱允炆、秋娘二人劫持之後,劉宗聖、韓明王等人便一路馬不停蹄,挾持著朱允炆夫妻二人,趕來洪澤湖附近。

  只等天色稍晚,湖上的船隻趕過來,眾人便能登船逃走。

  而朱允炆在路上,所表現出來的反常態度,也讓劉宗聖、韓明王對其放鬆了警惕,不覺對方會趁機溜走。

  而此刻,朱允炆也終於是在劉宗聖、韓明王二人面前清晰的表達出了他的想法。

  只見朱允炆喊完之後,雙眼快速的從劉宗聖、韓明王臉上掃過。

  隨後,在須臾之間他的雙眼便已經漲紅,布滿血絲。

  「朱允熥該死!母妃慘死明廷之中,殺母之仇,身為人子,終生難忘,此仇勢必報之!」

  「洪武昏庸,為小兒蠱惑,置社稷不顧,朝堂之上政策動盪,民不聊生。實屬不該!以殺伐治國,窮兵黷武,復行千年古制,昏庸不堪。」

  「朱明天下危在旦夕!天下有志之士皆可取之!重塑社稷,恢復民生!」

  朱允炆愈發的激動起來,雙目一瞪看向劉宗聖。

  啪的一聲,雙手抱拳。

  徑直面朝劉宗聖躬身作揖。

  朱允炆高聲道:「吾管閣下乃天下罕見之才,又卓越之姿,可執乾坤耳。今昔閣下攜眾解救於吾此廢人於水火之中,吾與妻感激不盡,誓死銘記於心。

  允炆恭請閣下執牛耳,再救天下黎庶於水火之中!允炆願為閣下牽馬墜蹬,誓死效勞,只求屆時能由在下親自手刃朱允熥小兒!」

  劉宗聖幾乎是心裡樂開了花。

  忽然,原本僅僅只是想要利用朱允炆身份的他,竟然是生出了要好好培養對方的心思來。

  只是對方終究還是朱明子嗣,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待徹底掌握了對方才能徐徐圖之委以重任。

  而在一旁的韓明王卻已經是快要氣炸了。

  從濠水到洪澤湖這裡,一路之上,自己分明就是被眾人簇擁,乃是地位最高的人。

  他不相信這個朱允炆看不出來。

  可是對方卻徑直衝著劉宗聖,說那什麼要推舉對方的話來。

  朱允炆見兩人一時不說話。

  他便臉上一笑,低聲道:「不知我等眼下要往何處?若有如要在下出力的地方,但說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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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