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與內閣首輔的對話!
「野湯昊,咱們怎麼撈錢?」
等外人一走,小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湯昊有些狐疑地看了這廝一眼,先前怎麼沒有發覺,這小皇帝還是個財迷?
「你別那麼看著朕!」小皇帝怒了。
這天殺的野人,真是不知禮法,不知上下尊卑!
哪有臣子滿臉鄙夷地看著皇帝的?
你這是大不敬嗷你!
「朕確實是沒辦法,窮到了極點!」
「父皇駕崩後,朕即位之初,大行皇帝葬禮和朕的即位典禮、賞賜等面臨著重大開銷。」
「當時內承運庫的太監給出了一個預算,大行皇帝喪葬費,朕這大婚費用,朕這登基賞賜費用等,共需銀一百八十萬兩,可內庫所積不多,請戶部想辦法。」
「結果戶部尚書卻說,太倉銀總計不過銀一百零五萬兩,還差了七八十萬兩銀子的空缺,讓朕自己想辦法!」
大明朝皇帝的內庫,叫內承運庫,由太監掌管,初設時主要用於支付在京武官的俸祿支付,後來漸漸成了皇帝的個人私庫,皇帝多餘的花銷大多取自內承運庫。
這內承運庫就是大明皇帝的小金庫,「攢」下的私房錢,比如皇帝名下的皇莊收益,各地官員、少數民族首領、大明藩屬國逢年過節直接進貢給大明皇帝的貢品收入,還有就是抄家官員後截留、派太監到各地去征的礦稅等等,說起來就是那麼回事,巧立名目各自搜刮民脂民膏。
而太倉庫是國朝銀庫,存放著包括農稅、鹽稅以及其他雜稅全部徵收而得的稅銀。
「嘿,朕這大婚,為了多要那麼十萬兩銀子,朕這個皇帝還要和戶部來來回回扯皮,結果皇后的冊封大典還是很寒酸!」
話說到這兒,朱厚照眼眶都紅了。
「給父皇辦葬禮沒錢!」
「給朕辦登基大典也沒錢!」
「給朕冊封皇后的大典都要簡辦!」
「伱說說,朕這過得都是些什麼日子,朕又有什麼辦法?」
聽到這些,湯昊確實有些吃驚,也確實很是無語。
「不是說你父皇「弘治中興」了嗎?就是這麼「中興」的?」
「野人!」朱厚照怒了,「不准你非議我父皇!」
「你罵朕可以,你罵滿朝文武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非議我父皇……算我求你了!」
小皇帝眼眶通紅地看著湯昊,眼睛裡面都已經有淚水在打轉。
湯昊見狀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即改了一下口風。
「好好好,不說你父皇,說說怎麼撈銀子!」
「對!」小皇帝一聽到「撈銀子」,頓時就轉憂為喜了,眼睛亮得嚇人。
「野人,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咱們一起大撈一筆……」
湯昊正準備開口,張永卻突然走了進來。
「陛下,元輔大人求見!」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內閣首輔劉健,來了!
湯昊與小皇帝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劉健怎麼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陡然間,湯昊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難看地看向小皇帝問道:「內閣現在就有封駁權了?」
「封駁?」小皇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有的……吧?」
湯昊:「……」
那這不是完犢子了!
他們先前設局,二打一打得劉大夏認慫,不得不讓湯昊執掌新軍!
結果現在好了,內閣具有封駁權,人家內閣首輔親自殺過來了,這聖旨還怎麼下得了?
所謂「封駁」,票擬就是閣臣代皇帝立言,即遵照皇帝的指示擬旨,但如果閣臣認為上諭不對,可以暫不擬旨而向皇帝再行請示,即「封駁」。
簡單來說,就是內閣閣臣利用內閣的封駁權與皇帝相抗。
就比如小皇帝的接班人,那個一心修仙的嘉靖皇帝,故意搞出了一場「大禮儀之爭」,那時的內閣首輔楊廷和就利用內閣的封駁權與嘉靖皇帝相抗。
在大禮議中,楊廷和「先後封還御批者四,執奏幾三十疏」,可謂史無前例。
現在內閣首輔劉健來了,很明顯是要動用內閣封駁權,來者不善啊!
小皇帝下意識地看向了湯昊,略微有些慌亂。
「野湯昊,要不咱們……不見?」
湯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見內閣不會擬旨的!」
所以,還是得見!
「宣吧!」
片刻之後,劉健快步走了進來,跪地行禮。
「來人,快給元輔賜座!」
但劉健並沒有坐,而是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湯昊。
「陛下,選取精銳,另立他營,此舉無可厚非。」
「但一員主將且專職提督,此舉絕不可行!」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情來的!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在面對這老首輔的時候,沒有選擇退讓。
「元輔,你也知道京營糜爛日久!」
「若繼續照搬現如今的團營制度,各方勢力捲入其中明爭暗鬥,那這新營還有什麼意義?」
「朕還不如就這麼任由京軍爛下去,等到哪天北虜強盛殺入長城,踹了我大明的窩子!」
「陛下!」老首輔罕見地動怒,神情很是嚴肅。
「哪怕京營積弊日久,這也不是放任一人掌權的理由,絕對不能開這個先河,否則將會給子孫後人埋下隱患!」
什麼先河?
一將執掌兵權的先河!
他湯昊就算貴為中山侯,就算有救駕之功,但你這個皇帝真是什麼都能給啊?
十二團營裡面現在就那麼六萬五百餘人,是京軍最後的戰力,你全部交給他湯昊一人執掌,難道你這位皇帝真能吃得香睡得著?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眼見小皇帝滿臉不以為然,劉健只能將目光看向了湯昊。
「中山侯,昔年忠武定襄侯一將專職提督團營,招致眾多非議,不得不多次上奏請辭!」
「難道中山侯不知「流言可畏」,非要做那「僭越神器」的大逆不道之舉?」
僭越神器!
這是極其嚴厲的政治指責!
做臣子,就要恪守本分,如他劉健一樣,即便貴為內閣首輔,即便身為兩朝帝師,也從未做過任何僭越神器之舉!
昔年明初的時候,那中書省宰相府權力有多大?
那左丞相胡惟庸甚至可以直接任免詮選官員,都不上報給太祖高皇帝!
然後呢?
他死了!
不但自己身死,還被抄家滅族!
這就是臣子「僭越神器」的下場!
神器是什麼?
皇帝的權柄!
這兵權就是小皇帝最重要的權柄!
你湯昊何德何能,敢試圖染指兵權?
「洪武十年,胡惟庸升任中書左丞,生殺廢黜予取予求,內外各部奏疏盡數先行閱覽,然後這才上呈太祖高皇帝!」
老首輔突然講起了故事,一個大明朝野都知道的故事。
但小皇帝卻是聽得心驚膽寒,滿臉駭然地看著這位老首輔。
「然後,胡惟庸死了,還釀出了一樁牽連數萬人的血腥大案,餘毒綿綿,遺臭萬年!」
「中山侯,你想做那胡惟庸?」
湯昊臉色平靜地看著這位老首輔,對他的說法更是嗤之以鼻。
僭越神器?
我這還沒執掌新軍呢,就是在僭越神器了?
那你們這些文臣縉紳把持朝政五十餘年,中飽私囊貪腐受賄侵占莊田,致使國庫空虛軍民困苦,難道就不是「僭越神器」?
擱這兒「賊喊捉賊」呢?
湯昊突然嗤笑了一聲。
「元輔大人,本侯一直有些疑惑,懇請元輔大人解惑!」
劉健聞言眉頭一皺,並沒有吭聲。
而湯昊則是自顧自地開了口。
「世人皆言,先帝爺勤於政事,愛民如子,從諫如流,堪稱聖君!」
「而先帝爺又大力提拔重用所謂的正直賢能之士,更定律制,複議鹽法,革廢弊政,號稱政治清明!」
「如此君聖臣賢的局面之下,國朝當是政治清明,當是經濟繁榮,當是百姓富裕,當是天下安康!」
「可事實真相真是如此嗎?這天下軍民之困苦,元輔大人難道心裏面不知道嗎?」
劉健聞言一怔,竟是罕見地沒有開口反駁。
但他不反駁,不代表湯昊就會這麼打住了。
「本侯記得弘治十七年,內閣大學士李東陽奉命前往山東曲阜祭祀孔聖,沿途所見民生凋敝,遂上奏先帝爺!」
「先帝爺意識到問題嚴重,立刻召見兵部尚書劉大夏奏對,大司馬可是說出了一句大實話,一句足夠將你們釘死在歷史恥辱柱上面的大實話!」
「天下已經民窮財盡,軍民困苦,民不聊生!」
「這就是你們勵精圖治的結果?」
湯昊怒視著劉健,絲毫沒有半點客氣。
「本侯倒想問問元輔大人,先帝爺勵精圖治了一輩子,爾等這些忠正賢良也把持朝政了那麼久,最終使得天下民窮財盡,這就是爾等勵精圖治的結果嗎?」
「到底是誰在僭越神器,到底是誰在從中謀利,又到底是誰在消耗國運,元輔大人應該比誰都清楚!」
還能是誰?
朝堂之上的文臣縉紳!
鄉野之間的地方士紳!
劉健不清楚嗎?
他當然清楚!
但他自己也是文臣縉紳,背後也站著地方士紳!
所以就算他清楚,他也改變不了什麼!
因為……
「大明已經爛透了!」
「爛得千瘡百孔!」
「爛得觸目驚心!」
「而你們這些人,究竟做了什麼,自己心裏面清楚!」
湯昊恢復了常態,目光平靜地看著劉健。
「本侯會不會僭越神器,元輔大人可以拭目以待!」
「但是現在,這內閣封駁權,僅僅只是封駁罷了,皇帝陛下若真要下旨,元輔大人難道還敢抗旨不遵?」
內閣的封駁,只是閣臣提請皇帝注意或者是請求皇帝斟酌權衡,最後決定權依然在皇帝,內閣必須按皇帝的旨意改票,否則內閣從運作上就會癱瘓。
如果閣臣和皇帝的不一致影響到了政務,那閣臣就只有辭職,比如嘉靖朝內閣首輔楊廷和、張璁的休致,就是如此。
是以老首輔劉健現在,要麼致仕,要麼擬旨!
今日第一更,內閣封駁很有意思,楊廷和日後也會出場,畢竟他可是朱厚照的帝師,新人新書不易,還望讀者朋友們多多投票支持,萬分感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