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弘治二十一年秋，巴拿馬外海，一場海戰正在進行中。

  大明一方是由朱厚照作為主帥，親率六艘中型戰鬥船隻，正在跟佛郎機人的三條遠洋炮船進行戰鬥。

  「右打角度十五度，再縮小兩度，右側靠近……靠近……讓你們靠近聽不到嗎？開炮！火炮齊發！」

  「轟轟轟！」

  「他娘的，耳朵都快聾了！打中了！那艘要跑，追！令旗打起來，六號船隻從右側追！」

  「讓這群王八羔子的來搶老子的地盤，不知道這地方是我的？南美和北美的中轉站，我守不住的話，我沒臉見人了！」

  「殺！」

  一場大戰下來，佛郎機人的兩條船直接被擊沉，剩下一條倉惶逃跑，還是被朱厚照帶人給追上，最後佛郎機人舉白旗投降。

  等朱厚照帶著他的戰利品，三十二個佛郎機人俘虜、一百三十名印加人俘虜，回到了巴拿馬城內，而此時的朱厚照正是巴拿馬總督，負責巴拿馬周邊中美洲十幾個邦國的治安，而他就是最高治安官，加大明中美洲親王。

  「親王殿下，您回來了？」

  丘聚此時已有些老邁，海外幾年，讓他改變很大，頭髮都斑白，親自扶朱厚照下船。

  朱厚照道：「隨便稱呼什麼都好，叫親王有點怪。」

  「是的，太子殿下。」丘聚道，「張大人來了，已在總督府內等您。說是有一件大事要與您商議。」

  「他來了？說話之間又半年沒見了，也不管我，真是不把我當人看啊。去會會他！」

  ……

  ……

  總督府內。

  張周見到了半年未曾相見的朱厚照。

  此時的朱厚照已成熟了很多，從年歲來說還是個少年郎，但已完全成熟，這幾年跟著他南征北討，後來讓他在巴拿馬負責南北美洲的物資中轉，這也算是成了一方諸侯。

  「張先生，你把印加人給滅了沒有？怎麼這次佛郎機人又帶著他們來鬧事了？三艘船，還好我有準備，提前派船跟著他們，把他們逼入到包圍圈內……」

  朱厚照提到先前一場戰事，就眉飛色舞的。

  張周道：「印加人已無法負隅頑抗，大概再過幾個月，就能完全攻下來。」

  「那你不在南美洲嗎？」朱厚照好奇問道，「來我這，就是為了看看我？

  張周拿出一封信來，遞給朱厚照。

  當朱厚照接過信之後，神色明顯是凝滯住了。

  「這是你父親給你寫的信，陛下在信中說，他已得了重病，或堅持不了太久，希望你能回大明，去繼承帝位。到現在你都還是太子，陛下並沒有易儲，只說你在外接受歷練。」

  張周道，「經過這幾年，你的改變也很大，不如就聽陛下的，回去吧。」

  朱厚照看到信之後，還是有些動容，坐下來道：「說起來，我也挺想念父皇和母后的，但過去這麼多年，我心都已經放下了。對了張先生，我兒子出生了。」

  「知道，給他準備了一份禮物。」張周道，「十二座城，還有六十萬的民夫。他們都是印加人，會分批遷徙到巴拿馬周圍來，在這裡建立一個龐大的邦國。你回去嗎？要是陛下見到你帶著小皇孫回去，會很高興的。」

  朱厚照搖頭道：「我本來想說，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我再答覆你。但現在，我可以明確跟你說，我不回去。這裡才是我的追求，讓父皇把我的太子職位給撤了吧，讓朱厚煊那小子當太子，將來繼承皇位吧。」

  張周笑道：「你不後悔嗎？」

  「切，瞧不起誰呢？我跟你出來，就沒想著會後悔，這裡多有意思？我跟你說，我現在也有一個妻子兩個小妾，不過……要是被父皇知道我跟外面這些蠻夷都搞在一起，他非不高興不可……不過她們也很好，對我照顧有加，我也不能負了她們啊。」

  朱厚照拿出一副重情重義的模樣。

  張周點頭道：「你能接受就好，大明的皇帝，要比一個中美洲的總督，要更有權力。」

  「但也更累。」朱厚照道，「我覺得，要是我想去當皇帝，我隨時都可以帶兵殺回去。只要朱厚煊那小子做得不好，我就廢了他，自己當皇帝。張先生，你會幫我吧？」

  「會吧……」

  張周笑了笑，「不過你這是痴心妄想，你怎麼知道你的弟弟會是昏君呢？」

  「我是說假設。」朱厚照道，「你安心去征服南美洲吧，我留在這裡挺好的。對了，新開的幾家醫院，已經在研究新藥了，先生走之前最好先去瞧瞧，聽說南方挺缺藥的，帶一批回去……」

  不知覺之間，張周感覺到眼前的朱厚照成熟了，更有明君聖主的潛質。

  ……

  ……

  大明弘治二十二年春，朱祐樘沒等到張周回去，便駕崩。

  具體是死在哪天，張周遲遲都沒得到消息，他是在夏天之後，才得到了皇帝駕崩，新皇登基的消息。

  朱厚煊八歲登基，以謝遷為首輔，並以其為顧命大臣，由蕭敬、陳寬等人協助太子做事。

  改來年年號為景光。

  而美洲之地，作為名義上大明的藩屬地，也會根據大明的年號進行紀年。

  景光十一年。

  又是一年秋天，此時朱厚照已成為中美洲實際的領主，也就是沒好意思登基，不然的話，他自己都要當皇帝。

  連片的城池，還有正在開鑿的巴拿馬運河，都是他領地中最為得意的東西，正因為他的治理，中美洲之地作為南北美洲的貨物中轉站，也成為了貿易城市，甚至歐洲的很多國家都會派船隊來到這裡做貿易。

  這天朱厚照一早就穿戴好，帶著他的長子朱載容去等候船隊靠岸。

  「父王，您說的張先生，是前幾年來過那個嗎？」朱載容跟朱厚照的性格正好相反，很沉穩。

  朱載容是朱厚照的長子，下面他還有三個兒子，但那三個兒子都是美洲土著女子給他生的，儘管這兩年朱厚照也納了幾房從明朝來的女子作為王妃，但也都沒再生育。

  「臭小子，一會見到張先生，給我老實一點，問那麼多，回去之後不許吃飯。再問多了，罰你禁足。」

  朱厚照最近脾氣不太好。

  大概是想到老父親教育自己的那些手段，想到要見張周，他情緒更有些不安。

  ……

  ……

  終於。

  師生二人再次相見，朱厚照過去擁抱了張周，遲遲都沒有鬆開手。

  「怎麼了？」張周問道。

  「先生，你老了。」朱厚照道。

  張周笑道：「人哪有不老的？一轉眼，都快過去二十年了，我這裡又得到一個消息，說是……皇帝陛下……身染重病，且並無子嗣，只怕是……」

  「什麼？」

  朱厚照聽到這裡，瞬間臉色不高興，「那小子，這麼多年，連個孩子都沒有嗎？」

  張周道：「陛下如今不過二十歲。」

  「靠，二十歲也能生好幾個了，平常都幹啥去了？」朱厚照道，「你看看我，最近……呃。」

  張周瞅了他一眼道：「倒是聽說你最近不務正業，天天想著在巴拿馬城裡鬧，甚至還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這個……就是……呃。」

  朱厚照現在是安定久了，就開始鬧騰。

  這也符合朱厚照的一貫性格。

  張周道：「但你不是最近也沒再生孩子嗎？」

  「也是。」朱厚照道，「不知怎的，以前還好，這兩年……不知怎的，就好像生不出來一樣，連個懷孕的都沒有。」

  張周問道：「這次我想問你，你還打算跟上次一樣，準備……把皇位交出去，讓別人來擔當嗎？」

  朱厚照問道：「是我弟弟讓人來通知我，讓我回去繼承皇位的嗎？」

  張周搖搖頭。

  「這小子，明明還有皇兄在，卻不通知我這一點？對了張先生，這兩年他有一直派人過來嗎？我這裡倒是很少見到大明來的人。」朱厚照道。

  張周道：「最近幾年，我們跟大明的聯繫越來越少，後來聽說，大明前幾年派船出海，接連幾次遇到大風暴而全軍覆沒，導致後來朝議不再派船出海過來。」

  「我靠，他們是想把我們都給孤立了？」朱厚照笑道，「我想，是因為沒有你在，他們造不出大船了吧？」

  張周笑了笑。

  這點朱厚照倒是沒說錯。

  技術不但需要創新，還需要改進，而能做到這點的人只有他張周，而大明儒家傳統就是扼殺創新，結果就是……大型造船技術上一代不如一代。

  「很可能，是你的堂弟繼承皇位。」張周道。

  「發生了嗎？」朱厚照道。

  張周點頭道：「算日子，很可能……陛下已經……嗯。如果你不回去，那皇位就會落在你叔叔那一脈，聽說你叔叔去年已經死了，而現在……你叔叔的兒子，將會成為大明的君王。」

  朱厚照怒道：「我能便宜了他們？我要帶兵回去！我來當皇帝！」

  「你這麼回去，就是造反了。」張周道。

  朱厚照笑眯眯道：「正好這幾年我太悶了，現在那些歐洲人都不來打我們了，改而跟我們做買賣，錢賺得不少，我還買了幾個歐洲女人當王妃……但你又遲遲不派兵去打歐洲，我太悶了啊。」

  張周道：「所以你打算先回去當個大明的君王？」

  「對。」朱厚照道，「我先當皇帝，然後把皇位交給載容那小子，然後回來跟先生你會合。咱倆一起打歐洲去！」

  「你當太上皇？」張周皺眉問道。

  「行！」朱厚照道，「那咱就這麼說定了。」

  ……

  ……

  景光十一年十月初六。

  巴拿馬城之外，一百多條戰艦整裝待發。

  朱厚照作為曾經的大明太子，這次準備帶這些戰艦，還有三萬多士兵，回去造反，拿回本來就屬於他的皇位。

  「先生，等我的好消息。」朱厚照站在甲板上，朝下面的張周揮手。

  張周道：「那我先祝你好運了。」

  朱厚照咧嘴笑道：「等我把兒子送去當皇帝，然後我就回來找你，咱二人一起征服全地球！一定要等我回來，不能自己就去了！」

  「給你三年時間……」張周道。

  「靠，瞧不起誰呢？我回去一趟，還用三年？」

  朱厚照意氣風發道，「快的話，三個月就搞定了。等我回來，我就是這世界的皇帝，我以後要去那些從未有人去過的地方。」

  說完，船隊開始啟程。

  將士們意氣風發，而多數士兵都是印加人的移民，現在他們已經認同了自己是大明子民。

  但大明是什麼，對他們來說也是很迷惑的，因為那是他們看不到也摸不著的東西。

  孫上器站在張周身旁，眺望著船隊離開的方向，問道：「太子殿下，還會回來嗎？」

  張周搖頭道：「他不會回來了。」

  「他不是說……」

  「大明的帝王，才是他的歸宿，我希望將來聽到的，是他成為大明的明君聖主，而不是一個昏君。」（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