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º× ׺°」˜`」°º×
李璋剛去面見皇帝,回來後臉色非常不悅,坐下來之後隨手拿起東西就摔在地上。
掌刑千戶何渭不敢打擾,趕緊到門口把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給迎了進來。
「督公。」牟斌急忙行禮。
「錯了,從現在開始,咱家已不是東廠督公,你要改稱呼楊鵬當督公了!」李璋道,「他人暫且不在京,但他勢力大得很,且此人貪婪你們也是見過的,以後好好給他做事。」
牟斌道:「那公公您……」
李璋冷冷道:「咱家被調去延綏,說是一年之後再回京敘用,連司禮監的差事也要交給他人。也就是楊鵬了,楊公公現在既是司禮監秉筆,又提督東廠,可謂是春風得意……」
牟斌心說,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酸呢?
你當著楊鵬的面去說,也別在我面前說啊,你們大人物的事情,我一個錦衣衛指揮使能干涉?
「你來作甚?」李璋怒氣沖沖道,「這兩天就要交接,最近的事,咱家還是能管得著的,有屁快放!」
牟斌急忙道:「是這樣,郭昂去了港口之後,被蔡國公調去出海了,據說是出自皇命。」
「這有何好希奇的?」李璋道,「你也不想想,他好端端的,以錦衣衛指揮僉事調去那邊,若沒旁的差事,留他在京師不好嗎?北鎮撫司都要交給別人了,保留他的官職,不也正是為了方便讓他去做奔波折騰的事情?這與咱家……唉!」
相當於是在說,咱家跟那郭昂一樣,都是被外調了。
一個出海,一個去西北戍邊,同樣都是倒霉的人。
隨即李璋怒視著牟斌,好似在說,你小子怎還沒被調動呢?最應該被調出去的那個人,不應該是你?
牟斌道:「公公另被委以重用,卑職有些心意,已讓人備好,回頭給公公送到您指定的地方去。其中還有晉商和徽商的一些心意,也一併給您送去。」
李璋本來對牟斌意見很大,聞言卻是突然臉色和緩些許道:「你倒是很會來事。」
牟斌笑道:「公公您自從提督東廠以來,對弟兄們很照顧,弟兄們也感念您的恩德。也是因為您,現在錦衣衛不像以前那樣做事畏手畏腳。」
「哼哼。」李璋道,「你們以前就是太老實了,也不想想,咱是給誰辦事的?那是給陛下。你們拿了好處,記得咱家,咱家覺得你們還算是有孝心。」
「是。」牟斌道。
李璋又道:「看你們是知道咱家,雖然被遠派到延綏,但也不是因罪而貶謫,才會如此吧?」
牟斌一聽嚇了一跳,趕緊解釋道:「絕無此意,實乃麾下對您的敬佩。」
「是也沒關係,倒台的人,是毫無地位可言的,至少咱家深得陛下的信任,這次不過是陛下就謝閣老的事情,讓咱家暫時迴避一下,以後等咱家再回京,看咱家怎麼收拾這局面!」李璋倒是志得意滿。
「是,是。」牟斌只能應聲附和。
「行了,咱家還有事,要送的東西,直接給咱家送去城南的皇莊就行了,咱家自會找人接收。」
……
……
李璋離開東廠值房。
在人走之後,牟斌也是緩了口氣,大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顯然在李璋掌權這一年多時間裡,他受到的壓力不低。
「李公公總算被調走了。」一旁的何渭臉上甚至帶著慶幸和喜悅道。
牟斌瞪過去道:「這是你該說的話?」
何渭道:「牟大人,說句不中聽的,咱這段過得是啥日子?成天提心弔膽的,弟兄們現在是賺了點銀子,但現在誰都不待見咱。還有……以前給楊公公送禮,人家楊公公是真會給辦事的,而這位李公公……就好像永遠不滿足一樣,每次送禮完了,就好像石沉大海。」
「說這話,是在找死。」牟斌冷冷道,「被李公公知道,信不信你連命都不保?」
「就是在您面前,小的才會這麼說,在東廠這段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還是以前那樣更好,雖然油水不多,但也不用擔心被人算計,估摸著陛下也是覺得李公公做事太激進,才會把人調走,非常時期用非常之方法,如今謝閣老都已落罪被發配,陛下大概也不需要李公公來震懾誰了吧?」
何渭這番話,其實算是對牟斌的一種提醒了。
何渭是看出李璋已經倒台,想通過說出一些「帶把柄」的言辭,讓牟斌覺得自己值得信任,這也是投誠的一種手段。
畢竟他何渭之前是李璋身邊的槍,指哪打哪,現在李璋倒台了,他是要尋找以後出路的。
牟斌冷冷道:「人還沒走呢,就學會拆台了?知道你小子是什麼心思。楊公公那邊,我會保舉你,這兩年你辦事倒是挺賣力,但你我畢竟都不是蔡國公的嫡系,以後既要搞好跟楊公公的關係,也要走好蔡國公那邊的門路。」
何渭道:「楊公公這邊還好說,至於蔡國公那邊……」
「我也會幫你。」牟斌道,「不過也要看時運,若本督也被調走,那你就只能孤軍奮戰了。」
「明白,錦衣衛上下對您可是擁戴得很,沒人敢說您一句不好的話,大人您放心,小的也會找人去頌揚您的好,絕對不會給您添堵。」
……
……
港口。
大年初六。
謝遷就已經熱火朝天幹了三天,面前摞成小山一樣的帳目,讓他一個腦袋兩個大。
「謝老爺?孫僉事來了,有事跟您說。」在外辦事的幫辦書吏笑著過來通稟。
「哼!」謝遷輕哼一聲。
他是很瞧不上孫上器的。
就算是張周來,他都不會給好臉色,孫上器來他更是沒打算把對方當人看。
但孫上器就這麼徑直進來,也不用跟他有什麼禮數上的交流,單刀直入道:「謝閣老,您是曾經的閣老,在這裡,還真就跟這裡的人一樣,您之前交上去的帳目,在記錄上有很多不盡不詳的地方,甚至連開支的細節都沒有詳細記錄,這樣的帳目放出去,旁人根本就看不懂。現在都已發回來,您需要重新修改。」
「你說什麼?」謝遷本不想搭理孫上器,但對方明顯是上門找茬的。
孫上器輕易是不會找他麻煩的,在他看來,孫上器代表的是張周,是張周要找他的麻煩。
孫上器一伸手,身後的隨從將一本帳冊交到他手上,再由他放回到謝遷的桌上:「這份帳目,在初步審查之後就發現有很多漏洞,出現問題的地方,都已被圈了起來,您自己詳細看過。您可以另行整理了。」
「不可能。」謝遷道,「老夫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你們是在怪老夫,沒用你們那個什麼符號,認為用了大明方方正正的文字,所以才讓老夫另行修改是嗎?老夫記錄帳目那麼多年,所經手的都是朝廷的大帳,絕對不會出什麼偏差,就算是戶部尚書來,也挑不出毛病。」
孫上器道:「您的能耐,誰都知曉,但現在不是您算得有問題。涉及到釐清帳目等事,會有專人給您做,您要做的是整理,而您所整理的的確是有錯漏的,請謝閣老記住,這帳目不是您記下來就算完了,回頭還有初步審核和後續的審核,甚至還要交到蔡國公和陛下面前,朝廷那邊也會過目的……」
謝遷氣憤不已。
他當然覺得自己是被針對了。
「這帳目,是謝閣老您親自做的,您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回頭會有人來跟您解釋,但蔡國公也有明眼,您要是不適合這份差事,自會有旁的差事給您做。」孫上器道。
謝遷道:「他有什麼本事,朝老夫使過來便是。」
孫上器解釋道:「不是這意思,只是讓您認真和負責,現在是發現問題,改正問題便可。若再有發生,只能按照規矩被記過……還有審計您的人,或是有畏怯您的地方,這件事就由錦衣衛來接手。」
謝遷的名聲太大了。
審計帳目的人發現問題,也不敢直接說,要不是今天孫上器把帳目送回來,把問題點明,換了普通人是絕對不敢當面來說的。
都是要臉的人。
「一群庸碌之輩罷了……」謝遷罵了一句。
孫上器也權當沒聽到,轉身而去。
……
……
等孫上器走了,一旁的書吏趕緊提醒道:「謝老爺,您可千萬莫要在外人面前那般說,給自己惹麻煩不說……且這裡是真的有能人。就說咱這帳目,上面要過好幾層,每一層都是有大能之人,那本事……真是非一般的帳房能比的。」
謝遷皺眉道:「這種無的放矢的事,你們也信?」
書吏道:「要不……您仔細看看?聽那位大人說,這裡是有不盡不詳的地方,可能是您還不知道要記錄什麼,應該是沒什麼錯的。小人再把詳細羅列的內容,再給您列一遍,您照著給整理就行。」
「嗯。」謝遷耐著性子。
他現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長子謝正,還有謝正的家人。
因為他知道,謝正也被發配到這裡來了,反倒是他的次子謝丕倒沒來,為了謝丕的仕途……有時候他也需要忍,畢竟謝丕馬上就要考會試了。
等他打開自己整理的帳目,只是簡單看了看,看到每一處的紅圈,登時讓他……無地自容。
還真不是如孫上器所說或的「不盡不詳」,而是有很多就記錄錯了。
連他自己都覺得汗顏。
要不是看到上面的字體的確是自己的,也沒有被人刪改過,他還真懷疑是有人給自己挖坑……有的他甚至還有印象,只是記錄的時候沒覺得是錯的,可經過這幾天的「鍛鍊」之後,這些最初的錯誤,連他自己都容易發覺。
「我這還是照著他人點出的錯誤,才能發現,而審核我帳目的人,是如何從如此厚一本書中,找到這些?這才送過去沒多時啊?」
謝遷自己也覺得,這事令自己老臉掛不住。
自己是看紅圈的,而人家是給他標紅圈的,那工作量能一樣?
「那個……」謝遷只好厚著臉皮去到書吏面前。
「謝老爺,您有事?」書吏倒是很客氣。
謝遷道:「老夫想問問,這上面,是誰給審核帳目的?是張秉寬自己嗎?」
「張秉寬……哎呦,這不是蔡國公的名諱嗎?可不能隨便提。」書吏急忙道,「這種小事,蔡國公怎會親自出馬呢?話說這城內專門有個院子,積累了不少的人才,每次都是把帳目送到那去的,各行各業的……城裡需要用到銀子的地方太多,產出和消耗都不老少。那可是個能人輩出的地方,小的還想混個幾年,也能混到那裡面去,聽說每月給的俸祿可不少。」
「都是些什麼人?」
謝遷皺眉。
他覺得,這群人是在為虎作倀,有能人居然給張周辦事?不知道報效朝廷嗎?只是為了去賺錢?
「這就不是小人所能知曉的。」書吏嘆道,「不過小的倒是聽說,那裡面除了有男子之外,還有女子。且女子在其中的地位不低,有的管事直接就是女子,他們既不是當官的,也不是普通商賈,而是……說不好,也有人傳聞,那就是蔡國公的外宅……這話可不要隨便往外傳。」
謝遷這次眉頭緊鎖。
他愈發不明白張周在搞什麼。
書吏提醒道:「謝老爺,這發回來的帳目,可只有這一次修改的機會,若是改不好的話,就給直接記過了,按照規矩,若是同樣的過錯有三次,那就會被革職……不過您有官品,而小的們沒有,小的也不知您是否跟我們的一樣。但也是要小心的。」
謝遷道:「不會再有錯的。老夫先前只是……不小心罷了!你再把詳細的清單列出來,老夫對著……重新增改一下。」
「是,是。」
書吏又客氣給整理出來。
謝遷也收起了之前的輕慢之心,當天連住的地方都沒回,就熬夜在辦公的地方整理帳目。
一直到後半夜,自己整理完,還檢查了幾遍,覺得已經非常詳實之後,隨即讓人給送去審計。
而他自己,則高枕無憂一般休息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