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炮 銃

  第450章 炮 銃

  張周是不會給寧彤染指礦產生意機會的。

  合作模式不同。

  臘月初九,張周回京也快十天了,這天朱鳳抵達京師,跟以往張周對他回京不管不問不同,這次張周親自去迎接他。

  當天也正是張周「曬網」的日子,按照之前跟皇帝的約定,朝參這種事隔一天一去就行,甚至隔幾天去也沒人理,反正都知道他這個兵部尚書不是以坐班和問朝事而升上來的,論資歷……他可能還不如六部中一個普通的主事,入朝考未滿三年,卻已成為大明赫赫有名的大臣。

  「張兄。」

  朱鳳見到張周,顯得興奮異常。

  也許是這次他在寧夏受了「委屈」,回來的路上還惴惴不安,怕被皇帝和張周斥責,也在想著回來後如何去請罪。

  現在見到張周親自來,就好像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張周身旁沒帶什麼同僚,也沒穿官服,等於是以私人身份出城迎接的。

  二人進城之後,張周沒有著急讓朱鳳去都督府述職,而是讓他先到了就近的茶樓內,二人坐下來,先讓朱鳳把寧夏一行的思路理清一番。

  「……我到了寧夏,看到韃靼人到處在燒殺擄掠,我心中也擔心,我帶的兵馬如果全數覆滅的話,那韃靼人就在寧夏如入無人之境了,所以我要保存實力……」

  朱鳳的話,讓張周很意外。

  你個朱老二,從哪學的這些套話和官話?

  能把怯戰說得這麼清麗脫俗,你他娘的果然不負你的人才。

  張周道:「知節,你這麼說的話,可就顯得沒什麼擔當了。」

  朱鳳低下頭道:「勢不如人,我也只能隱忍了,最初也跟他們硬拼了兩場,但損傷都有點大,我都如實跟朝廷上奏的。那些沉重的神威炮,也就是看上去好使,韃子現在都不跟我們正面打,他們來去如風的,但凡載著炮,就追不上。」

  張周道:「你這倒說對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方式去打,跟韃靼人拼騎兵的速度,除非我們能料敵於先把敵人阻斷在某些途徑上,否則打這種追逐戰,毫無勝算。只會將我們自己拖垮。」

  朱鳳一臉委屈道:「可是新建伯就行啊。」

  哼!

  張周想說,你能跟人家王伯安比?

  人家什麼段位,就算知道在草原上騎兵速度不如韃靼人,卻也知道判斷韃靼人撤走的路線,專挑韃靼人部族行動緩慢的部民去追,然後逼著韃靼人決戰,這才大獲全勝。

  而你呢?

  趕鴨子上架,你朱知節什麼水平,誰心裡都有數,不指望你變鳳凰。

  張周笑道:「知節,你可知我最初為何要用你?」

  朱鳳道:「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本事,最初就因為跟張兄認識得早,還有就是……我會聽調遣,我不會隨便自作主張。因為我沒那能力。」

  「挺好,有自知之明。」張周道,「既然你都知道自己所長,並不像新建伯那樣,善於領兵長驅直入,也不適合去冒險,為何還要強迫自己呢?」

  這話放在別人身上,必定有罵人的意思。

  可朱鳳聽了,卻很受用。♢🐚 ➅❾ร𝒽U𝓍.Ć𝕠๓ 😳♖

  只要陛下和張兄對我的期望沒那麼高就行,反正我就是個混吃等死的,你們看準我沒大的實力,以後有什麼重大的軍情別讓我去,我就負責跟著你們打雜就挺好。

  「喝點茶水,整理一下思緒,去面聖。該說不該說的,不需要去藏掖,想到什麼跟陛下提什麼,有關寧夏的防備疏漏,你能想到的地方也一併說明……此戰中,你拖住了韃靼小王子的主力,也算是功勞一件,陛下不會責罰你,反而會對你有所賞賜……」

  ……

  ……

  張周與朱鳳入宮去面見朱祐樘。

  乾清宮內。

  朱祐樘、司禮監四名太監都在,同時還有剛晉升為御馬監掌印太監的楊鵬也在,一齊聽了朱鳳「吹牛逼」。

  說是讓他實話實說,但具體說什麼,張周還是規範了一下,大概的意思是……哪裡能為大明長臉,你哪裡重點說,至於那些給大明丟臉的……你自己知道就行,或者一筆帶過,當然也別藏著掖著,因為你再怎麼藏,皇帝也還是會知曉的。

  「知節,你不容易。」朱祐樘聽完朱鳳的講述,笑著安慰道,「你不過才引兵數千,就要跟韃靼小王子的四五萬兵馬周旋,就算是戰局上有小虧,但大局上你是延緩了巴圖蒙克回兵的速度,為官山大捷創造了基礎。」

  朱鳳聽了異常感動。

  差點痛哭流涕。

  還是陛下您寵愛我,居然這時候都不怪責我遺失戰機,還誇我為大局立下功勞……嗚嗚,這是我在世上聽到最暖心的話了。

  「回到京師,協助好兵部把研武堂給辦好,還有就是要協助把新炮的演練給完成。」朱祐樘囑咐道。

  朱鳳道:「臣想請旨,回南京省親。」

  朱祐樘聞言眯眼望著朱鳳,給你臉了,讓你好好幹活,你居然想撂挑子?

  「你祖母一直都在京師,你母親也在,此番只有你父親回應天府處置軍務之事,你要省親的話,哪都不必去了。」朱祐樘好像早做準備一般。

  朱鳳一聽,登時傻眼了,我連個請休的機會都沒有?

  「再是,你的婚事也該早早定下了,連個子嗣都沒有,如何能定下心來?」朱祐樘道,「先前有多家名門,聽說你要繼娶,都想與你聯姻,甚至平江伯還多番跟朕上奏,提及你才華橫溢,還說你英勇無畏……」

  朱鳳心說,這說得是我?

  「朕已經讓人跟你祖母打過招呼,還有令堂,讓她們早些為你擇選婚配之人,你最近就把此事給辦了!」

  朱祐樘為了拴住朱鳳的心,特地連朱鳳的私事都給關心起來。

  別看朱鳳能力不咋地,朱祐樘對這小子也沒多少期待,但也是覺得這小子心思還是很純的,至少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如果張周要用人的話,用朱鳳是最合適的。

  也因為朱鳳深受張周的影響,讓他前線帶兵打仗不行,但要是讓朱鳳去在研武堂教授學員有關開炮的知識,朱鳳也能做到門清,就在於朱鳳接觸新炮的時間最早,也是經歷過實戰的人,有實戰經驗可是他作為研武堂教頭的加分項。

  ……

  ……

  朱鳳被打發回去,讓其先在家裡休整。

  朱祐樘也把蕭敬等太監都給屏退,只單獨留下張周一人。

  他從案桌之後走出來,要跟張周一起回西暖閣。

  「秉寬,朕看出,其實知節在用兵上並非一把好手,且他並沒有多少學問,在治軍上有疏忽和懈怠之處。」朱祐樘語重心長。

  大概的意思是,朱鳳能力一般,主要因為學問不行,也沒有文人那種魄力。

  張周笑道:「治軍者,多大的能力是能力呢?」

  「呵呵。」

  朱祐樘笑著點頭。

  朝中上下,那麼多的勛臣,也都沒什麼學問,充其量連個秀才都考不上,論見識也很一般,但就是藉助家族的勢力,卻可以成為大明輔國的重臣,在關鍵時候也沒見他們能立下多大的功勞。

  無論是過去的戰事,再或是未來的戰事,大明基本還是要靠文臣出身的將帥。

  「秉寬,新炮研究得如何了?」朱祐樘問道。

  此時二人走出乾清宮,外面還是比較冷的,朱祐樘身邊也沒帶什麼扈從,就跟張周一起立在空曠的地方,也不著急往西暖閣走。

  張周道:「回陛下,最近臣對於火炮等,研究很少了,其實都是在研究火銃。現在很多精巧的部件,已經能完善批量製造,組裝出來的火銃在精度和安全性上得到了提升,在模組上也能做到精巧和細緻。」

  朱祐樘問道:「為何不是火炮呢?」

  張周嘆道:「回陛下,火炮威力再大,在實戰中的功效會愈發降低,反倒不如火銃,陛下試想,若是每個將士手上都有一把隨時能更換彈丸的火銃,每次更換也不過需要一息之間,那戰場上的弓弩、刀劍,豈不是全都被替代了?」

  「也是。」朱祐樘點頭道,「韃靼人騎馬來去如風,如果馱著火炮去與他們決戰,他們會避戰,這就很不方便。以後肯定也不再是敵攻我守,正好轉變過來了。」

  說到這裡,朱祐樘又帶著幾分期許問道:「那秉寬,未來朕御駕親征時,到底是以火炮為重,還是以火銃為重呢?」

  張周道:「回陛下,出征草原,更重要的是看準時機,到時具體以何為重,也要看韃靼人的備戰如何。臣認為,未來幾年,要儘可能挑唆韃靼內部變亂,令其內部傾軋,令其無心擾邊,以保證大明的備戰能順利進展。」

  「嗯。」

  朱祐樘顯然對未來也沒更加清晰的展望。

  難得現在有張周為他操心這件事,他也不再是那種直接招募兵馬就出征的模式,也可以考慮戰術,甚至還能有心思去想到底槍炮哪個重要的問題。

  朱祐樘道:「一切都靠你了。」

  言外之意,未來幾年你都會執掌大明的兵部,連同都督府的事務,都由你來負責。

  這樣調兵遣將和統兵的事你一把抓,正好幫朕把草原的隱患徹底根除,讓朕成為千古一帝。

  在這種前提下,你放手去干便可。

  ……

  ……

  臘月十一,張周的家眷終於抵達了京城。

  這天一家人回到府宅內,先看到門口掛著的「蔡國公府」的匾額,都覺得很新鮮,等把車馬上的東西都卸下來,搬運進去之後。

  張周這才回到家裡。

  「老爺。」蔣苹渝帶著一家的女眷過來給張周行禮問候。

  張周笑道:「旅途辛苦了,南下這一路,給我們一家人的折騰不小,但這次回京之後應該就不會再涉及到搬家等事了,就算以後我可能出外當差,你們也留在京城便可。」

  院子內的格局不動,女眷各都有自己的院子。

  之前甚至都收拾得很好,原封不動的,女眷當天就能住進去,反而會覺得很適應。

  卻是林儀在張周面前很扭捏。

  張周早就知道林儀在東昌府跟李玗見面的事,隨即他將林儀叫到一邊。

  「老爺,妾身跟李小姐說了,那些詞不是妾身寫的。」林儀很認真跟張周說明情況。

  張周笑道:「誰寫的有什麼關係呢?我說是你寫的,那就是你寫的……就好像太子那三首詩,你覺得如何?」

  林儀道:「妾身猜到,太子的詩,也是出自老爺之手,大概只有老爺有如此的才華。」

  之前林儀在張周面前,就好像個女先生一樣,總喜歡用一些教條去為難張周。

  但在嫁進門之後,她充分感覺到自己在才華上,根本沒法與張周相比,然後就鬱悶了,甚至自卑心理會逐漸發酵。

  張周道:「你這也太實誠了,人家姑娘家家的,想跟你當朋友,你這也有點不近人情。不過幾首詩詞而已,誰寫的有何關係呢?你覺得為夫我,需要那點詩詞來為自己積累什麼名聲嗎?」

  林儀想了想,認真道:「妾身已嫁做人婦,也無須身外之名。」

  「呵呵。」

  張周倒覺得林儀挺豁達的。

  大明京師有名的才女,很多人之前還覺得「鮮花插在牛糞」上呢,多少人恨他張周奪人所愛,甚至把林儀這樣出身名門的大才女納回來當妾,簡直是「禽獸不如」的行為。

  可隨著張周在南京文會上奠定文壇宗師的名氣,這種風聞才少了很多,但還是架不住很多人在暗中毀謗。

  說白了,就是羨慕嫉妒恨。

  「好好休息一下,這兩天我不會過來煩擾你們,我現在當上兵部尚書,忙得很。」張周感慨著,「當上尚書,你們能見到我的機會可能就不多了,家就有點顧不上了。」

  張周所說的,基本都是大明中上層官員的常態。

  當官到尚書級別,人生的重心已基本不在家庭,就算偶爾見見家人,絕對也不會顧得上什麼家長里短的事情。

  但張周這樣的年紀輕輕就當上尚書,跟那些六七十歲才當尚書的,自然還是有所不同的。

  「老爺,李家小姐說,讓妾身回頭再去給她授課,可以去嗎?」林儀問道。

  張周聳聳肩道:「這是你的自由,你無須問我,當然我覺得你應該無須為那幾兩束脩發愁,最近我生意上賺錢不少,家裡一人發一千兩銀子的零花錢,省著點花,下次發零花錢不知是幾時了。」

  林儀趕緊擺擺手道:「太多,花不完的。」

  「沒事,買房子買地,你們看著辦。」張周笑道,「同時也要為下一代做準備,努力啊林同學。」

  ……

  ……

  大問題是。

  張周來到這世界之後,在種地這件事上效率很低,連張周自己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只有王明珊這一塊地上發芽了,生了個兒子,也算是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是能行的。

  但就是可能……平時心太雜,沒有專心致志把這件事做好。

  張周覺得,既然要給朱祐樘進補,那為何不先拿自己「練練手」呢?

  心中又覺得遺憾,自己不能親自跟著海船去南洋,甚至是去美洲新大陸,不然的話……什麼好東西也能給整回來,誰說這世上就沒有強筋健骨的「神藥」?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相對的基礎上,關鍵還在於……經年累月的固本培元啊。

  張家女眷回到京城,對張周最大的改變就是,王明珊又能跟進跟出了。

  之前王明珊也可以留在他身邊,奈何他所接觸的都是地方官、武將,還有他身邊的女眷也需要人保護,再加上張周也不想讓王明珊離開剛出生的孩子太久。

  現在回到京城,就沒這種顧慮了。

  王明珊最先的改變,就是錦衣衛副千戶的軍服,直接換成了千戶的。

  如此一來,張周身邊等於是有了王明珊、劉貴兩個錦衣衛千戶,至於之前的錦衣衛千戶孫上器之前則一直被調外辦事,目前仍舊沒有回京師到張周身邊來。

  與此同時。

  南京城內,辛苦了一路的張家大房父子,張掖和張平父子二人,終於是千里迢迢回到了南京。

  二人到南京第一件事,就是要別府而居,等於是要跟家裡的母老虎徹底決裂了。

  「兒啊,父親所選的這個地方,你看還行吧?」

  張掖立在自己錦衣衛千戶的新屋舍之前,其實屋子不過是應天府尹吳雄給張周面子,幫張掖租的,租錢少了一點而已,甚至還是從張掖的俸祿中預支的。

  張平道:「爹,咱真的不回去見娘了?」

  「那女人,欺辱了為父半生,為何還要見她?你想她自己回去,反正你爹和你娘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張掖也是來了火氣了。

  以前是沒本事,被迫當個妻管嚴,現在好不容易發達了,還用看家裡的母老虎辦事?

  這邊新宅子剛住進去,就有「媒婆」上門來。

  「張大老爺是吧?久聞大名了,據說您要納房小妾,這不上門來,選了幾戶人家的姑娘,給您選選?」媒婆很貼心。

  說是媒婆,但言語之間更好像個老鴇子。

  張掖一臉得意道:「知道我是誰吧?」

  媒婆道:「您是錦衣衛千戶,還是蔡國公的親哥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南京城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明白就好,我只要良家的,還有,人我要親自見過才肯納,順帶給我兒子瞅瞅有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一併給娶個兒媳婦回來……」

  「哎呦,張大老爺,您真厲害,老當益壯的,要跟兒子一起成婚呢?您找到老奴家可是找對人了,老奴家這裡別的沒有,姑娘有的是,都是良家的黃花大閨女,您就瞧好吧……」

  一旁的張掖都聽傻了。

  這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