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學術奔赴南京城

  第388章 學術奔赴南京城

  皇帝當著司禮監太監的面,說不知可以信誰。

  言外之意,朕現在已經無法完全信任你們了,更可以推演為皇帝只信張周一個。

  這就讓蕭敬深深感覺到一場巨大的危機即將降臨。

  身為司禮監太監,是代天子硃批、用印的,居然都沒法得到皇帝的信任……這不也意味著,他蕭敬在司禮監的日子不會長久?誰能跟張周建立好關係,誰就是下一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蕭公公。」

  楊鵬跟著蕭敬出來,還有請示之意。

  到底楊鵬沒進司禮監,提督東廠顯得名不正言不順,而他所能憑靠的,僅僅是跟張周的親近關係。

  蕭敬語重心長道:「楊鵬啊,給陛下做事,可不能讓陛下失望,你看陛下所言的,是對東廠做事有所不滿啊。」

  楊鵬心想,是嗎?

  好像陛下說的是,他不信任你吧?

  「是,蕭公公教訓得是,咱這些人一定要盡心用事,不辜負陛下的信任。」楊鵬道。

  這不提「信任」二字還好,一提就有點打蕭敬臉的意思了。

  蕭敬道:「萊國公真的走了嗎?」

  「走了,今天便要出城,沒什麼人去送行,不過陛下派了一批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同行,另外還安排各地接待和護送,還有就是京營也調撥了二百人隨他南下。」

  楊鵬如實跟蕭敬說明。

  蕭敬板著臉道:「這些卸任嗎?如同出去巡查一般,好大的排場。」

  楊鵬道:「這是陛下吩咐的。」

  蕭敬側過頭,冷冷甩了楊鵬一眼,道:「那陛下還給他安排差事了嗎?」

  「這……不知啊。」楊鵬道,「不過朝上陛下不是說了,將萊國公的官職全都革除?只保留國公的封號?如果委命差事的話,容易被朝中大臣詬病。」

  蕭敬道:「官職是官職,差事是差事,陛下不是說讓他去江南代君王體察民情,是否還有宗藩的事情,讓他去查?」

  楊鵬想了想,神色顯得很肯定道:「陛下只說讓東廠和錦衣衛護送,未提及有關差事,照理說陛下要用人,也不急於一時,陛下先前不是說,最近就有新的災異了?」

  「用你說!?」

  蕭敬上來一股火氣,差點對楊鵬大發雷霆。

  楊鵬心裡也直樂。

  對楊鵬來說,有種賭場押對了寶的感覺,別看現在張周一時不得志一般,但其實那都是戲,皇帝此舉只是為了把張周的地位給突顯出來,等以後……誰說我楊鵬永遠屈居人下?或許我也能混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噹噹呢?

  ……

  ……

  內閣值房。

  陳寬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來過問兩份奏疏的票擬時,從懷裡將一份由蕭敬所寫的條子,交給了李東陽。

  沒直接給劉健,也是避免被外面的中書舍人等看到。

  「喏。」

  在陳寬走之後,李東陽把條子原封不動遞給了劉健。

  劉健只是瞄了一眼,便隨手將條子放到茶杯的水裡,攪碎之後倒掉。

  謝遷問道:「什麼?」

  李東陽道:「蕭公公傳信來,說是近來京師有災異發生。」

  「這麼快?」

  謝遷這邊還在琢磨,張周離開京師,限期三個月,看樣子是要讓張周「撞大運」,在這三個月撞到一次京師的天災人禍,或者是找人給製造點什麼有話題性的事情。

  結果現在就說,馬上有不可阻擋的災異發生?

  謝遷看了看面色陰沉的劉健和李東陽,問道:「他說有就有?不要太往心裡去。」

  這個「他」,可以指代蕭敬,或者是陳寬、張周、朱祐樘任何一個。

  大概的意思是,災異這種事,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張口說說就能來的。

  李東陽道:「既是蕭公公特地傳信,便說明不是蕭公公自行揣測,而是從陛下處得到口風,此口風來自於張秉寬。而且……」

  劉健問道:「你有何擔心的?」

  「唉!」李東陽道,「蕭公公的意思分明是說,陛下有知曉的事,未告知於他,司禮監如今跟陛下的相處也出現了一些問題。這都是因為張秉寬而起。」

  謝遷笑呵呵道:「先前的事情,司禮監也參與其中,陛下豈能完全不知?張秉寬勢微,誰得益。那在張秉寬勢強時,誰就要遭殃……此消彼長的事,包括蕭公公在內那幾位司禮監中官,他們不會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吧?」

  既想跟張周斗,想把張周鬥倒了,享受張周讓出來的權力。

  又不想在相鬥失敗後承擔後果……哪那麼多好事給你們?

  李東陽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即便真有災異,張秉寬也會被人所忌,朝野上下無他可用之人。這並不一定是壞事。」

  謝遷點頭評價:「孤掌難鳴。」

  劉健道:「如果這是張秉寬早就算到的呢?」

  李東陽這次很堅決搖搖頭道:「從之前張秉寬與禮部尚書徐瓊和沈祿等人走動來看,他不是不想結黨,也不是不想掌權,而在於其無法容身於朝堂之內。就看此事之後,陛下對於司禮監,還有內閣成員的變更結果。」

  謝遷嘆道:「終於也要落到我們頭上來了。」

  劉健瞄了二人一眼道:「瞅你們這樣子,好像篤定那災異會來?」

  「不會嗎?」謝遷笑著反問道。

  連劉健這下也沒底氣了。

  如果全都在等一場災禍,那場災禍還是張周預言出來的,皇帝都那麼篤信,那就算這場災禍沒來,也好似所有人都覺得非來不可。

  ……

  ……

  在內閣三人中,其實神色相對輕鬆的是李東陽。

  正是朝堂大臣要做大幅度更替的時候,雖然之前皇帝沒吩咐讓內閣擬報入閣大臣人選,但因為有張周在,又正值傳統文臣跟張周斗得不可開交,劉健特地讓李東陽回去研究一下,把可能入閣的人選,做一下溝通,然後做一下儲備。

  這次謝遷沒有參與到二人的對話議事。

  「王華、梁儲,本來若是介夫在的話,他是最好的人選,在這之外,王鏊、焦芳……哦,還有如今身在南京的程敏政……」

  李東陽在翰林體系之下全都是「自己人」,誰都跟他認識,交情如何另當別論。🍓☮ ❻➈ᔕĤ𝓤𝐗.Ć๏𝐦 🐲✎

  提起來這群人,如數家珍一般。

  劉健道:「換我是陛下,若要以跟張秉寬接近,還要平衡文臣關係的,只能從二人中選。」

  「哦。」李東陽稍微頓了頓,「王華,王鏊?」

  「嗯。」

  劉健點頭。

  皇帝既要增加一名閣臣,必然是考慮到其跟張周有不錯的關係,為將來張周上位做一些鋪墊。

  王華是張周得力幹將王守仁的父親,而王鏊則是張周的座師,此二人跟張周之間關係都不淺,但也談不上交情有多深……本身二人也都是正統的翰林官出身,朝中聲望不錯。

  李東陽道:「王濟之的可能性更大,他畢竟早早就認識張秉寬,但為何不會是張秉寬自己入閣呢?」

  「太早了。」劉健回答很直接,「如此多事之秋,陛下直接讓他入閣,不更招人話柄?陛下雖器重於他,但其實也並未過分任用。」

  李東陽苦笑道:「那麼多的爵位和官職,還不算過分?」

  劉健氣息有些濃重。

  這是一言不合就生氣。

  李東陽道:「也是,到現在還沒有當尚書,此番朝臣更迭時,張秉寬人在外地,陛下總不會給他留個職位,等他回來接替吧?其實就地在南京給他安排官職,倒也不錯。」

  劉健道:「你去見見王德輝,跟他談談此事,最近找機會去談,不要聲張。探聽一下他的口風,如果可行的話,趁著此番翰林院京察,幫他考個一等,再升一步。」

  這是準備以王華作為儲相來培養。

  這也說明,劉健徹底放棄王鏊了。

  →

  「嗯。」李東陽對此也表示認同。

  因為在李東陽心中,也更認可王華,私交也更好,反而是王鏊……在其升為掌院翰林學士之後,關係已經到了一種不遠不近的地步。

  ……

  ……

  劉健讓李東陽私下去接觸王華,李東陽也不著急。

  當晚李東陽值夜,第二天一早參加完朝議回府,進了家門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卻見有人在往外搬抬東西。

  「作何?」

  李東陽將搬東西的僕人給叫住。

  僕人道:「是少爺吩咐的。說是要出遠門。」

  「什麼?」李東陽皺眉。

  自己兒子又在整什麼么蛾子?

  李東陽黑著臉道:「將他叫來。」

  僕人道:「少爺一早就去會見友人了,還沒回來,只是讓人把東西都給準備一下。」

  「那說過要去哪?」李東陽厲目相向。

  僕人一臉迴避,心說,你們父子倆的事,可別往我頭上賴啊,我只是個聽命辦事的。

  僕人道:「說是往南邊走。」

  「讓他回來馬上來見我……這就派人去將他找回來!不知所謂!」李東陽也是生氣了。

  ……

  ……

  李東陽特地進到兒子平時讀書的書房,看到裡面擺的東西,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旁邊負責給收拾書房的僕人更是覺得頭疼。

  「平時都在看些什麼?」

  李東陽拿起一些紙來,上面寫的是詩詞句子,一看遣詞造句,就知道是他兒子的手筆,因為真就是那種酸掉牙的句子,所謂的空泛無物,說的就是這種詞句。

  再看旁邊,還擺著各種心學的書籍和手札,各種閱讀感悟等等。

  「他這是有精神了,卻不用在對的地方。」李東陽評價道。

  老僕馬上就聽明白了。

  可能在自己老爺看來,少爺現在病情大為好轉,就應該去專注於一些「造小少爺」的大事,那才是精神頭用對的地方。

  反而讀書和寫詩句,成了不務正業?

  過了許久,李兆先才在僕人的陪同下回來,李兆先見到李東陽還很興奮,就好像沒從某種顱內高潮中走出來,他道:「父親,您叫兒有事?」

  李東陽此時正看著心學的典籍,那是張周刊印的版本。

  以往李東陽只是有聽說過心學,也知道此學術一年之間在京師所造成的影響力,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

  他自己坐在那,不知覺便看了許久,就算以他這般自負之人,看完之後也是稍微晃神之後,才重新凝聚心神。

  李東陽道:「說是你要出門,去何處?」

  李兆先笑道:「哦,不過是出去會見幾個友人?」

  「那你要拜見何處的友人,需要遠行?」李東陽將書籍丟到桌上。

  李兆先見瞞不住,這才道:「我要去應天府。」

  「你……」李東陽差點想抄起棍子打人,但以他的開明,還是忍住了,「你可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可還有為人處世的規範?」

  李兆先道:「很多人都要去,本來張先生回京之後,很多人要親自見證他與嶺南學派一場有關心學學術的爭鋒,但因其突然要回鄉,而擂台再被擺在了應天府城內,如今這是文壇第一盛事,京師中我所認識的人中,去者至少有半數之人以上。」

  李東陽聞言皺眉。

  我們在朝堂上把張秉寬「趕」去了南京城,這小子也灰溜溜當天就走了。

  結果我兒子和一群讀書人,屁顛屁顛要跟著他去南京?就為了參加一場學術盛典?

  「父親,您是不知,如今張先生雖然尚未正式開班授徒,他名下也未有學術上的弟子,但很多人心心念念要拜到他門下,而此番論學,便是他走向文壇的標誌,很多人也想藉此去抒發自己的見解,無論是支持他的,或是反對他的,都會由他親自聆聽,也可在學壇上辯論。」

  「若是其中有能深切領會到他學術思想的,或許也會被直接收為入室弟子。兒……想去試試。」

  李兆先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啊。

  「混帳!」李東陽則是暴跳如雷。

  我兒要是拜了張秉寬當弟子,那我以後還用在朝堂上混?別人會怎麼看我李某人?家門不幸?

  我兒子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李兆先對父親的反應很是意外,他道:「父親,我跟張先生的關係,他人不能相比。到底是張先生給我治病,讓我得到這延續的生命,以我所延續之生命,跟他學習學問,將來還可以揚名於大明,這有何不妥呢?」

  李東陽道:「所謂的心學,不過是譁眾取寵,他人對此人的推崇,也不過多是因為趨炎附勢,你怎也要跟著一起胡鬧?」

  李兆先很堅持道:「兒並沒有趨炎附勢,也不認為心學是譁眾取寵,兒只是想研修學問。至於父親所想的,要兒為家族開枝散葉的事情……當兒心中有了寄託之後,也可以為此而努力,但現在……請父親尊重兒的選擇。」

  這下倒把李東陽給整不會了。

  李東陽難得看到兒子為了一件事,如此執著的模樣。

  有一點李兆先說的,還挺打動李東陽的,那就是李兆先說他先要找個寄託。

  李東陽一想……兒子以前最大的寄託,就是尋花問柳,結果惹回來一身的毛病,差點命都丟了,現在好不容易「回頭是岸」,回心轉意要去研究學問,連秦樓楚館和教坊司也都不去了,自己難道還非要限制他做學問,而讓他墮入酒色的陷阱之中?

  「去可以,拜師不可。」李東陽只能妥協。

  也是沒辦法了。

  李東陽號稱是嚴父,但問題是他的家族香火希望,全都寄托在李兆先一人身上,對兒子的寵溺會發自於無形。

  李兆先道:「可兒……」

  「不必再說了。」李東陽抬手道,「你也該清楚如今朝中的形勢,張秉寬在士林中名聲不顯,你若拜他為師,讓為父如何於朝中立足?不是要限制你,而是要考慮自己的出身……若是來年的秋闈你能更進一步,也隨你去!否則……」

  李兆先只是個國子監生,並不是舉人。

  在跟父親討價還價時,好像主動權也不是很大。

  老爹讓他去隨大流去南京湊熱鬧,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李兆先也知道不能太過分。

  「可以。」李兆先道,「那兒以後也會用心讀書,爭取早日高中。」

  「行了,下去吧!」

  李東陽那叫一個生氣啊。

  ……

  ……

  在李東陽進內院休息時,外面便鬧哄哄的。

  李東陽知道,因為自己的首肯,兒子這是要撒歡去了,他也就懶得理會,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張周。

  也在想。

  張秉寬這小子到底有何魔力,能讓那麼多人為他煩心為他憂?

  一直迷迷糊糊到近日落時才醒來,這邊才剛洗漱過,僕人便過來通稟李兆先的事。

  「走了也好。」李東陽道,「沒帶他夫人一起去嗎?」

  「帶了。」僕人道,「除了少夫人,還有小姐。」

  「什麼?」

  李東陽這才知道,兒子不但是夫妻雙雙奔赴南京,還把他女兒也給「拐」跑了。

  僕人好奇問道:「老爺,大少爺說,這是您吩咐的啊。」

  「我!」

  李東陽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我只說讓他一個人去,他帶夫人去,沿途造個娃什麼的,我也不反對,但把他妹妹帶去南京城……他是嫌事少了嗎?

  僕人道:「小姐也想一起去,小的出門時,見到不少人家的貴家公子,也是幾輛馬車一起走,說是要去南京城參加什麼文會。老爺,您息怒,小的這就退下去幹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