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病急亂投醫
皇宮,奉天殿內。
此時大殿內異常肅穆,只有太醫院院使仲蘭在陳奏著有關宮中疫情的發展。
當提到坤寧宮西殿的時候,近乎所有人都豎起耳朵去聽:「……從內侍傳出的紙片描述,公主目前並無染疫之狀,仍需觀察。」
朱祐樘聞言皺眉道:「太醫院未安排御醫進內?」
「這……回陛下,並未有。」
仲蘭也很為難。
小公主生病,最好是找兩個太醫時刻守著,隨時觀察病情,就算是可能會接觸到病患,回頭去宮外隔離一段時間就行了。
但太醫院的人也怕死,再說現在小公主並沒有發病,太醫院明顯是想等到小公主有發病跡象之後,再派人進去治病。
朱祐樘聽了之後,臉色更難看。
朝臣指責這次的疫情是朕寵信李廣所導致的,還怪朕縱容外戚借時疫斂財,而你們太醫院就搞這種袖手旁觀的一套。
感情朕的小公主沒你們這群人的命金貴是嗎?
朱祐樘抬頭看著在場的文臣武勛,厲聲道:「今日大朝,朕找你們來,也是想問爾等,就一點對策都沒有嗎?」
沒人回話。
有的人可能聽說了一些治療天花的方法,但以他們為臣的經驗,多說多錯,不說一定不錯,這就深諳儒家的中庸之道,凡事不要強出頭,不要給自己招惹禍端。
「沒有嗎?」
朱祐樘怕後面的大臣沒聽清,又強調追問一遍。
但還是沒人應答。|!¤*'~``~'*¤!| 6❾𝔰ħ𝓾x.𝕔Ⓞⓜ |!¤*'~``~'*¤!|
朱祐樘心中自然很失望。
卻在此時,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戴義走出來道:「陛下,前幾日,收到一份從南京來的奏疏,似是提到過京師時疫之事。」
「啊?」
在場的大臣剛才還都不做聲,聽到戴義的話,所有人都很驚訝。
朱祐樘聞言立馬問道:「誰人上奏?」
戴義從懷裡拿出一份奏疏,呈遞給朱祐樘,朱祐樘想都沒想便打開來在看。
戴義道:「此乃成國公次子,為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朱鳳所奏,乃是提到江南有一奇人,在月余之前就曾預言宮禁之內或有疫病發生,而災起於西苑,因內侍接觸病患而生,蔓延而至皇宮內帷,以至於或有小貴主染病,發現或在九月甲午、己未日,也就是初一或初二,而發病或在乙巳、丙午日,也就是十二、十三!到目前為止,讖言全都言中,就怕後續……也被他說中。」
在場大臣一個個面面相覷。
他們也沒多驚訝,只是覺得很離奇扯淡。
工部尚書徐貫走出來,舉起笏板行禮道:「陛下,此乃方士之言,不可信也。」
朱祐樘沒理會徐貫的話,指了指下面道:「票擬呢?」
奏疏少了條子,顯然票擬是被司禮監給抽走了,票擬的內容大概也跟徐貫的話一樣,都是「不可信」,而奏疏既然壓了多日也沒報上來,說明從通政使司到內閣,再到司禮監,先前都沒太當回事。
這麼大的事,聽一個方士的?莫不是瘋了?
再說了,出了事,誰來承擔責任?
要不是病急亂投醫,戴義也不會逞強,其實這也體現出了太監跟大臣的區別,太監是為皇家利益著想,而大臣則是服務於朝堂的穩定。♨♜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戴義被皇帝追問,於是從懷裡把內閣的票擬也摸了出來,交給朱祐樘。
朱祐樘看過後,臉色倒也沒什麼變化。
「在奏疏中,還提到,以一種藥劑,割破手臂將之塗抹,或可令接觸病患者不會發病,藥劑將會由成國公次子朱鳳帶到京師。此藥必須要在庚子日前,也就是後天初七前用方有效,否則……」戴義的話,沒有全說完。
藥的確是朱鳳帶過來的,這就是張周的算計。
如果是讓傳驛的人也把藥送到京城,即便被採納了,小公主早用不發病,那誰還會知道這藥有用?人家都會覺得小公主本來就沒病。
不能廣而告之的同時,還會讓張周和朱鳳背上損壞小公主身體的罪名。
所以張周要的是小公主發病,但不嚴重。
只有這樣,張周才能全身而退,甚至有功。
內閣首輔劉健聽不下去,走出來道:「陛下,目前公主並未有發病跡象,不可聽信此等言論。更不能毀傷公主千金之體。」
朱祐樘環視現場一圈,道:「成國公何在?」
朱鳳的老爹,目前在京城為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領三千營管操的朱輔,一臉懵逼從人堆里走出來。
朱輔怎麼都沒想到,這件事還能跟自己牽扯上關係,他走上前行禮道:「陛下,臣對此事……完全不知。」
這話,就好像捅了兒子一刀子,這時候說不知,是因為朱輔也不想跟這種事牽扯上關係。
小公主啊……
那可是皇帝的心頭肉。
我們成國公府爵位穩定,不需要這個來獲取什麼功勞。
謝遷走出來道:「陛下,以臣看來,若只是成國公之子聽了方士之言,而貿然上奏的話,就算是被方士言中一些事,也或只是無稽之談。」
戴義道:「謝閣老,此事上奏中,並非只有成國公次子一人,還有一名南京國子監姓張的貢生,聯名上奏。」
謝遷好似打趣一般道:「一個貢生的話,如何取信?」
戴義看了看在場之人,補充道:「在今年南直隸鄉試中,此張姓貢生,已考中解元。」
「啊?!」
在場大臣又很驚訝。
如果只是一個貢生,聯合成國公的次子上奏,沒人會當回事,但如果是江南鄉試解元的話……公信力就會大了一些。
就在戴義和謝遷爭論時,朱祐樘只是陰沉著臉不言語。
突然朱祐樘想起什麼來,問道:「如今朱鳳何在?」
朱輔一臉惱恨,大概是覺得怎麼生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卻是無奈道:「他已於昨日日落之前,抵達京師。」
朱鳳的上奏,兩天就傳到了京城,而他本人則在路上走了六天,也就是說,這份奏疏已經被壓了五天沒有人理會,要不是戴義提及,可能這件事就被當成是「無稽之談」,成為歷史的塵埃。
朱祐樘道:「馬上傳令,讓他入宮!」
……
……
令朱鳳入宮的人立刻去通傳,朝議也沒有解散,就在等朱鳳一個人。
皇帝不解散朝議,大概也是想讓在場大臣在聽了朱鳳的話之後,提一下意見,此事是否可採信。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朱鳳才以他最新的錦衣衛飛魚官服,出現在奉天殿內。
「臣參見陛下。」
朱鳳雖然為人二了一點,但有一點好,他並不怯場。
國公家的孩子,應付場面事還是有一套的。
朱祐樘收拾了心情。
先前在談論國事時,他都沒法專心致志。
「朱卿家,把伱所知曉的事,當眾說明。」朱祐樘道。
「是。」
朱鳳非但不怯場,還有點興奮,大概覺得自己很榮幸能當著這麼多文武大臣發表自己的言論,尤其老爹還在一旁看著,很風光。
你不是總嫌棄你兒子沒本事嗎?今天就長本事給你看!
「臣從一天師口中得知,京師或有時疫發生,或牽連到宮禁之地,有損傷貴人的風險,臣得悉後跟張解元商議對策後,便馬不停蹄,一路從南京北上……」
朱鳳只是把先前戴義所說的內容,大致又說了一遍,只是沒張周幫他整理奏疏那麼簡略,更多是形容他自己辛苦的廢話。
等他把話說完,再看一旁父親的臉色,卻見父親臉色死灰。
大概有種被兒子坑了的感覺。
你說你幹嘛不好,非要聽一個方士的話,還跟一個舉人胡鬧,你這是要讓成國公府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