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鰥夫和寡婦

  第217章 鰥夫和寡婦

  三月十七當晚,張周剛把自己在書房內的圖紙收拾好。🍧♣ ❻➈ŜⒽ𝕦𝐗.𝒸σ𝓶 ♠😺

  晚上早點休息,連睡前的娛興節目都讓他取消了,來日一清早就要去皇宮等放榜和傳臚,剛要去洗漱,這邊被告知,蕭敬登門來。

  「蕭公公,您這是?」

  張周看到蕭敬一臉的笑意,便大概知道蕭敬是帶著喜事而來。

  蕭敬拱手笑道:「先說聲恭喜,張貢生,一甲第一名。金榜狀元郎。」

  「吼,是嗎?」

  張周笑了笑。

  中狀元了?

  也行吧,從他開始參加科舉,不就一路挺順當的?兩世的知識積累,看來還是很重要。

  故紙堆沒白鑽。

  蕭敬道:「今日殿上,您的卷子本就是閱卷官最推崇的,狀元實至名歸。」

  最推崇……

  張周想了想,他的字,李東陽和王鏊作為他曾經的主考官,都是可能認出來的,難道文官沒有打壓他的意思,直接就把他給推到狀元之位?

  文官不擔心以後自己身邊崛起一個不受控制的異類?

  還是說他們有信心將自己收編?

  張周心說,誰馴化誰還不一定呢!

  「蕭公公,你來,不是單純為此事的吧?」張周微笑著提一句。

  「什麼都瞞不住張先生,看您這淡定自若,應該早就掐指算到,咱家來不過是錦上添花。」

  告訴張周中了狀元,張周也只是禮貌性笑笑。

  其實蕭敬也能明白,不管張周提前算到這一茬沒有,對張周來說,中不中狀元差別真的很大嗎?

  反正是入朝為官。

  有皇帝這個大靠山,跟太子還過從甚密,這還擔心什麼?

  如果張周是靠機巧討寵的也就罷了,或許還有失寵的那天,可張周是靠上通達天意、下直擊人心所獲得今日的聖寵,這種人連敵人都要忌憚,人家就算不在朝,也能混出個名堂,所以張周真的在意自己的功名利祿嗎?

  看起來這摳門的小子,還挺在意的。

  但那應該只是表面現象吧?

  「是有關西北軍情的。」蕭敬也說明來意。

  報喜只是次要的,重點還是軍情,而且說明是「西北」,並不是遼東。

  「嗯。」張周點頭,「蕭公公,那咱坐下來敘話。」

  ……

  ……

  張周的書房。

  燭火多點亮兩根,王明珊立在門口的位置,連蕭敬都不去介意她,或許也知道這是張周的貼身護衛,就算王明珊出自於王家,也不擔心她會去給外人通風告密。

  「這是寧夏、陝西、延綏等處,最近五六日的上奏,您都看看。」

  蕭敬拿出幾份東西,有奏疏,也有直接的戰報。

  是皇帝給張周看的,張周也無須客氣,拿起來仔細端詳一番。

  蕭敬也做了旁白解釋:「火篩在偏關遭遇大敗,草原形勢波譎雲詭,韃靼小王子巴圖蒙克似乎卻並未將重心放在吞併火篩部的事項中來,最近卻經常騷擾於榆林衛等處,成國公剛抵達,卻是……固守難出……」

  現在雖然感覺九邊的戰事,下一場大戰可能出在遼東。😡💚 ➅➈𝕤𝕙ᵘⓍ.ℂσⓜ 🐊☜

  但好像西北除了三邊核心的延綏,才是九邊防務的重心。

  之前皇帝非要堅持把成國公朱輔塞到延綏去當總兵官,也嘗到了「任人唯親」的惡果,因為朱輔……的確就是個草包,遇到敵人犯境不敢出兵,就算是偶爾出擊也都是倉皇便撤。

  張周笑道:「莫說是成國公,大明除了王威寧之外,似乎沒人能改變延綏周邊的局勢。」

  意思是,把朱輔換成別人,效果會好一些?

  別說朱輔是草包,就算是他驍勇善戰,他以個人的力量,也改變不了大明邊軍上百年來所積累下來的習慣。

  那就是……縮著。

  可這在皇帝看來,就是「兒是英雄,老子是烏龜王八蛋」,朕因為相信你兒子才把你提拔起來,結果伱朱輔就是這麼展現你能耐的?

  「陛下對此卻很不滿意,如今大明邊疆對韃靼形勢,明顯是咱占優,為何還要這般畏畏縮縮?陛下想明日,讓張先生列席於朝議,參與此事的商議。」

  蕭敬也明確說了。

  不管明天是不是傳臚大典,反正皇帝想聽你對於延綏形勢的講解。

  別人……還是哪涼快哪呆著去。

  就算是馬負圖,也不行。

  張周笑道:「以我看來,延綏周邊的形勢,不過是韃靼人刻意製造緊張,他們連威武天火藥是什麼都沒搞清楚,怎可能會大舉犯境呢?至於河套等處的襲擾,也都只是一些部族生存壓力所致。這麼說吧……我認為延綏的局勢,沒有更好的建議,恐怕是要讓陛下失望。」

  「您……」

  蕭敬聽到這裡,好像比皇帝都失望。

  他很清楚,皇帝現在對於西北局勢有這麼大的期待,全是因為張周給搞出來的。

  現在張周都說西北沒戲,那意思還是要把關注重點放在遼東。

  「而且我現在並不是進士,列於朝班,只會引來他人非議。我現在連遼東的局勢都沒盤算好,實在無心延綏啊。」張周感慨著。

  蕭敬面帶遺憾之色道:「若真是如此的話,您也寫一份東西,咱家帶回去給陛下看看。別誤會,咱家並非是要推卸責任,只因陛下只信您,您說的,陛下能聽進去,咱家轉述……或都無效。」

  張周笑了笑,提起筆,按照蕭敬的要求,在紙上寫了一些他的意見。

  總的來說。

  延綏,我無能為力。

  ……

  ……

  遼東,寧遠。

  入夜之後,忙碌了一天的朱鳳坐在所謂的中軍大帳里,再一次打開了妻子寧彤給他的書函,這封信是他路過京城時,由成國公府的人轉交給他的,當時不過以為是家事,卻是……寧彤提出要跟他和離。

  「公子,平江伯來訪。」

  朱大奇進來跟他奏報。

  朱鳳還沒吃晚飯,本還等灶台那邊給準備飯食,卻是這邊陳銳來了。

  「讓他進來。」

  朱鳳收拾心情。

  陳銳堆著一臉笑,進到大帳里來,簡單寒暄之後便感慨道:「都指揮使所應該讓出來給你,你乃是總兵官,不以軍所為總兵官府,總是不當。」

  朱鳳道:「無妨,在哪升帳都一樣。」

  對朱鳳來說,就想趕緊打完仗回京城當無憂無慮的小少年,無論是西北,還是遼東,他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至於那些面子工程……任良、陳銳這些人很在意,他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吃了?」陳銳笑著問道。

  朱鳳搖頭:「平江伯有事便直說,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置一下。」

  陳銳笑道:「知節啊,老夫也沒想到你在布置軍政上,能做到如此條理有度,真乃是大將風範,難怪你可以從軍中崛起,老夫也最喜歡跟年輕人敘話……」

  上來就是一頓恭維,以朱鳳想來,這貨應該是沒要緊事,純粹是來跟他插科打諢的。

  「……說到私事,老夫聽說,你新近認了一位義父?不知是哪位?」

  陳銳最後冒出來的問題,讓朱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朱鳳道:「義父?未曾有。」

  「那為何……也罷,可能是他人以訛傳訛。」陳銳當然是想問,你是不是真的跟傳聞中所說的,拜了張貢生當義父?

  既然朱鳳矢口否認,他怎還好意思繼續問詢?

  朱鳳不耐煩道:「平江伯可還有旁的事?我用飯之後,還想早些休息。」

  你陳銳既然沒要緊事,那也早點回去,真當過來打仗不累啊?

  陳銳笑道:「論到私事,老夫還想多問兩句,聽說你之前娶了一位南京地方衛所軍戶家的夫人,不知感情如何?」

  朱鳳微微皺眉。

  你陳銳不懷好意啊。

  既然你都打聽過我的婚姻情況,那你能不知道我跟自家夫人的感情如何?我可是帶了人來寧遠的……

  「並不太好,我已修書一封去到京中,夾一封和離的契信,一併送去京師。」

  →

  朱鳳為人誠懇。

  既然寧彤不想跟他繼續當夫妻,他也不想賴著不放,本來就沒法給寧彤未來,朋友之間多幫助和成全也是好的。

  朱鳳為人開明,也並不會為自己的顏面,而害了寧彤。

  「哈……咳咳,知節啊,這是為何?」

  陳銳正是聽說這件事,才特地來訪的。

  既然你朱知節不避諱,那我當然就要刨根問底,達成我的目的。

  朱鳳道:「我的情況,跟一般人不同,還請平江伯尊重於我,不要再多問。」

  陳銳嘆道:「我與令尊是舊交,想你成國公府的威望,怎會容許你亂來?莫說是和離,就算是休妻,也是不被允許的。」

  朱鳳搖頭道:「我的家事,不勞平江伯費心。」

  「呵呵。」陳銳笑道,「知節啊,你看你,如今深得陛下的信任,都還已是安邊伯,哪怕你以往並無須繼承令尊的爵位,但如今你也該為自己的爵位傳承著想不是?」

  朱鳳翻個白眼。

  你平江伯還真是不識趣,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嗎?

  「我倒是有一小女,年歲……與你相仿……」陳銳積極推銷起來。

  朱鳳皺眉道:「令嬡到如今尚未婚配?」

  朱鳳就納悶了,你陳銳就算是聽說我要跟妻子和離,來給我說媒,你也找個歲數合適的來,你上來說有個跟我歲數相當的……我都快二十五了好不好?你確定你這麼大的姑娘沒嫁過人?

  陳銳道:「她頭幾年,是曾婚配過,但可惜夫家命薄,再加上夫家出身一般,所以就……」

  「平江伯,還請您尊重在下的家事,不要再說了。」

  朱鳳站起身來,差點就要對陳銳發火。

  也是他脾氣好,或者說是他在陳銳面前多少還有點自卑,還想仰仗著陳銳利用經驗來幫他取得寧遠伏擊戰的獲勝,不然的話他早就翻臉。

  陳銳驚訝道:「你是鰥夫,她是寡婦,再說你這情況,不過是為繼承香火,那還是老夫的嫡女,難道……就一點可商議的餘地都沒有?」

  陳銳也有些氣惱。

  這不是聽說你要和離了,連和離的信都寄出去,我才想到跟你朱知節聯姻的?

  以後我就是你老丈人,至於你覺得我女兒配不上你……

  我平江伯在朝這麼多年,地位是差了還是怎樣?誰不知道你朱知節的婚姻有名無實?到底是誰配不上誰?

  「咱兩家聯手,以後在各處的軍政上,老夫會極力相助於你,老夫也是為知節你著想啊!」陳銳也怕直接把事情談崩了,才緩和了顏色跟朱鳳好說歹說。

  朱鳳也頗為無語。

  便在此時,門口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哎呦,兩位談事呢?」

  卻是張延齡在朱大奇的阻攔下,強行闖了進來。

  所謂的中軍大帳,也不過是布簾的帳篷而已,張延齡作為副總兵,要進來並不難。

  朱大奇道:「建昌伯要進,卑職阻攔不住。」

  「無妨。」朱鳳也不介意。

  一個總兵官,兩個副總兵,都是趕鴨子上架被皇帝發配過來的,在朱鳳看來,誰也沒比誰的情況好。

  張延齡用奚落之色道:「以後再商議什麼事,記得把本伯也帶上。」

  意思是,少他娘的私下商議事情,我跟著你們來遼東是一起立功的,可別想把我架空撂在一邊。

  「平江伯,安邊伯,你們兩位在這裡說媒呢?」張延齡坐下來,翹著二郎腿道。

  陳銳道:「建昌伯,你這是何意?」

  「嘖嘖。」張延齡道,「平江伯,別人不知道,我可聽說你為了能獲得來遼東當副總兵,可是把寡居的女兒都送給張秉寬當丫頭使了,怎的,你還有兩個寡婦女兒,再給安邊伯配一個?」

  陳銳一聽,便知道張延齡現在外偷聽。

  張延齡的消息渠道,或者說是皇宮體系下的情報,比他們兩個可強太多了。

  朱鳳聞言皺眉打量著陳銳道:「平江伯,可是如此?」

  「這個……」

  陳銳老臉掛不住,解釋道,「老夫不過是醉酒時的玩笑之言,做不得准。再說就算是有人當真,老夫在此戰之後也會提請陛下,將此事作廢。」

  張延齡笑道:「你嫁過人死過男人的女兒,給別人當小妾還差不多,安邊伯嫌棄,我這邊不嫌棄,給我當小妾算了。咱兩家聯姻不也一樣?不辱沒你吧?」

  「啊?」

  陳銳本以為張延齡只是來消遣自己的。

  這才知道。

  原來張延齡也在打他新寡女兒的主意。

  以陳銳的身份,嫡出的女兒給人當小妾,自然是不行的……但也有例外的情況,比如說他都直接說要把女兒給張周當使喚丫頭。

  反正女兒已經嫁過一次,再嫁除非是找個地位遠不如自己的,才有可能會明媒正娶。

  不然的話……就只能指望朱鳳這樣剛跟妻子和離的……

  這也是為何陳銳一聽說朱鳳要和離,馬上厚著臉皮來說媒的原因。

  既能風光嫁女兒給地位相當的新貴,藉此籠絡朱鳳,達到政治聯姻的目的。

  簡直是他陳銳女兒的最佳歸宿啊。

  至於朱鳳是好男風,還是好女色……管他呢,這不在我陳某人的考慮範圍之列。

  「建昌伯,小女姿色平庸,不喜給人做妾。」陳銳推辭。

  張延齡一臉奚落笑容道:「我張家在朝是何等地位,收你個殘花敗柳的女兒,你還不樂意?真是給你臉了!本伯再給你幾天時間考慮,你要是不識相,以後求著本伯,本伯也不會給你面子!走了!」

  說完,張延齡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揚長而去。

  ……

  ……

  張延齡一走,陳銳面色尷尬。

  醉酒把女兒送出去的事,被張延齡都給知道,他老臉有些掛不住。

  他還想跟朱鳳解釋一番,朱鳳道:「平江伯真有意與人聯姻的話,何不找建昌伯?」

  陳銳道:「他們張家在朝中何等名聲,你不知?那是……害了我閨女啊。」

  朱鳳白他一眼。

  裝什麼仁父?你把女兒送給張兄當使喚丫頭,就沒害你閨女?

  說什麼是醉酒的玩笑之言,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的道理啊。

  「知節,難道你不希望以後有人能指點於你?你朱家,我陳家,門當戶對。」陳銳繼續說項。

  朱鳳突然想到什麼,嘀咕道:「陳家?」

  陳銳皺眉。

  你小子這叫什麼話?

  不是陳家,難道是王家、李家?

  「平江伯,你女兒是幾時……守寡的?」朱鳳突然一反常態饒有興致問了起來。

  陳銳對於朱鳳態度的轉變有些不太適應,不耐煩道:「去年。不過她與亡夫聚少離多,過去兩三年,都未曾見面,因而也沒有子嗣。這還要怪王威寧,賀蘭山一戰,他是取得功績,卻害得我女兒守寡!」

  「哦。」

  朱鳳點點頭,不再問了。

  陳銳問道:「何以問及此?」

  朱鳳道:「先前張兄,也就是張先生,他曾問及我是否認識一位陳家女,後來還說與我有緣……」

  「是嗎?」陳銳驚喜道,「你看,連張先生都試圖撮合你我兩家。」

  朱鳳搖搖頭:「他說此話時,時候尚早,應該與你陳家也無瓜葛。」

  「呃……」

  陳銳臉上鬧了個老大的尷尬。

  朱鳳道:「平江伯,我與內子和離之事,現在也不過是修書一封去到京師,具體還要等我回京之後再定,你不必與我來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真有此意,也去跟家父談,還請用心於軍政。不可亂了本末。」

  「咳咳。」

  陳銳感覺自己是被朱鳳給嗆回來。

  心裡在想,我如花似玉的閨女,就算是曾經如花似玉,嫁給你也絲毫不辱沒你,你居然還這麼挑剔?

  活該你絕後!

  嫁給你,或還真不如送給張秉寬當使喚丫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