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人賞花我賞景

  第102章 他人賞花我賞景

  奉天殿,大朝。♬💢  💘♧

  當日是秋祭的日子,很多勛貴都是盛裝而來,因為在大朝結束之後,他們將會去天地壇參加祭祀。

  文官那邊各衙門只需派出代表,但武勛基本能去的都去。

  此時朝堂上也正在議事。

  因為馬上要進行祭祀,議事從簡。

  戴義正在奏報一件事情:「……原總制陝延等處軍務的兵部左侍郎王越,日前已從宣府鎮出發,在回京的路上,若路途平順或可在五六日內抵達京師。」

  王越要回來了。

  這讓文臣很不舒服,因為在他們看來,王越可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一個靠結交內官才起勢,曾經還因為賄賂等罪被革職奪爵的人,能好到哪去?

  而且他們急需要一個李廣案的替罪羊,怎麼看王越跟李廣過從甚密的,最合適背鍋。

  讓王越回到京城,當的還是機要的兵部左侍郎,定會干擾到正常的朝堂秩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嗯。」朱祐樘點頭,「西北韃靼現在都消停了嗎?」

  戴義看了看在場大臣,既是在回皇帝的話,也等於是在告知在場大臣:「西北目前並無韃靼之異動。」

  朱祐樘笑道:「好,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準備準備,朕今日也與諸位卿家一同前往祭典,六部等衙各派一名侍郎,其餘人等也都籌備一下,午時前開始。」

  ……

  ……

  朝議解散。

  三名閣臣一同往外走,謝遷語氣有些奇怪道:「往常年,陛下都是派人代祭,今年為何要躬身前往?」

  這個問題,顯然沒人能回答他。

  皇帝的心意是最難揣測的,皇帝本來就應該親自去,派人代祭才是不合理的,你謝於喬不該問。

  李東陽似有所思道一句:「陛下最近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

  這句出來,也讓劉健和謝遷稍微思索了一下,連劉健都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這種說法。

  謝遷道:「聽說宮裡有人在給陛下調理,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

  還是沒有人能回答的問題。

  正說著,有幾名官員快步靠攏過來,工部右侍郎史琳道:「王世昌要回京了,我等不該做點什麼嗎?」

  三名閣臣都聽出來,文官對王越的意見很大,簡直到了有我沒他的地步。

  史琳義憤填膺道:「這王世昌,阿諛奉承之輩,行軍也從來不諳常理,多是輕兵冒進,屢屢有其虛報軍功的奏聞,如今閹人李廣已死,他曾公開給李廣行賄,別人怎樣倒還好說,難道連一個公開巴結李廣的人,都要容忍?甚至讓他禍亂朝綱?」

  此時元守直也走出來幫襯道:「此人不去,朝堂的秩序何以能維繫?」

  問題擺到了劉健面前。

  但明顯內閣三人,都不想捲入到參劾王越這件事來。

  由屠滽過來勸解道:「諸位,爾等有何想法直言上奏便可,無須請示三位閣老,都散了吧!」

  別人對屠滽的意見也很大,因為在王越回朝之前,屠滽是科道言官就李廣案首要的參劾對象。

  一群人議論紛紛中離開。

  什麼秋祭,在他們眼裡都不叫事。

  只有把王越趕出朝堂,甚至是將其治罪,才是他們為官目的。

  謝遷望著這些人的背影,似有所思嘆道:「王世昌半身入土,都不得安寧啊。」

  ……

  ……

  當天既是秋報的日子,也是皇宮內苑舉行齋醮,命婦入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日子。

  張周作為這次齋醮的「監督人」,並不負責齋醮的進行,因為張周也說了,這東西他不會,皇帝和周太后也只是讓他在旁邊當個監督的,看看哪裡的流程有問題,順帶再給皇宮看看風水什麼的。

  這就很輕鬆。

  不過在去往舉行齋醮的欽安殿之前,他要先跟著蕭敬去見一次皇帝。

  「……秉寬,今日朕不與你同去宮後苑,朕會讓蕭敬隨同你去,另外無論皇祖母有何要求,儘量不要違逆,她年事已高,不要讓她有何不順心之事。」

  朱祐樘的孝道體現得很好。

  張周心想,伱既然不想讓老太太不順心,那為何在納妃這件事上,就不做考慮呢?

  你自己都在給她添堵。

  張周道:「陛下,臣有涉及到太子日常行為規範的建議。」

  「太子嗎?」

  朱祐樘以為自己聽錯,今天是祭祀的日子,張周對此無建議,居然跟他提太子的教導,還是什麼行為規範。

  張周拱手:「是的,臣認為,太子平時還是太疏於管教,應當制定嚴格的起居制度,將其列於紙面,並定下獎懲,若再一味放縱的話,就算以太子的天縱奇才,難免會有所偏差。」

  「哦。」

  朱祐樘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點頭,「交給你了。」

  張周道:「臣如何有資格去規範太子的規矩行為呢?此事非要由陛下來不可!而且太子生性頑劣,多喜歡嬉鬧,只有陛下時常去監督,他才會收斂心性。」

  朱祐樘笑道:「這點其實倒也還好,朕每次去,看他都還挺規矩的……」

  張周苦笑了一下。

  大概的意思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是有什麼事嗎?」朱祐樘看出一些苗頭。

  張周沒回答,卻看了看一旁的戴義。

  意思是,這種事由我來說不太好吧?

  朱祐樘也順著張周的目光望過去,厲目相向道:「有事就說!」

  戴義沒辦法,只能苦著臉道:「陛下,其實……老奴一直有所聞,太子是叫人在殿外盯著,一旦陛下前去……就……就進去通知他,然後……」

  「是誰這麼大膽?咳咳……」

  朱祐樘這一怒可不輕,差點把肺都給咳出來。♦👺 ❻9ѕ𝔥Ữ乂.𝓒ⓄⓂ 💚♖

  平復了老半天,朱祐樘氣息平順後,戴義才道:「是太子身邊……一個叫劉瑾的。」

  「劉瑾?」

  朱祐樘眼神中帶著殺氣。

  張周道:「臣希望,陛下能對東宮的常侍有所約束,陛下要去的話,也可提前叫人將盯梢的人給制住,然後親自看的時候,便能看到太子日常的舉止。」

  「嗯。」朱祐樘冷冷道,「好,今天朕就去!天地壇回來之後,誰都不許告知,蕭敬,你別陪秉寬了,隨朕去。你找個人陪秉寬去宮後苑!就這樣罷!」

  朱祐樘看起來是生氣了。

  東宮居然有太監聯合太子一起跟皇帝玩心眼?

  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

  ……

  張周往宮後苑,也就是御花園去的時候,是由蕭敬叫來的楊鵬陪同。

  相比於蕭敬東廠廠公的身份,楊鵬現在只在御馬監為監官,連個太監都還不是,地位還遠談不上有多高,以前多是仰仗於給李廣辦事,別人都怕他,連蕭敬都要對他禮讓三份。

  現在他是急於要找一棵大樹。

  他一邊在給蕭敬送禮,一邊巴結張周。

  一路穿過宮殿,從坤寧門出來,到宮後苑。

  但見此時宮後苑內已擺了很多的桌椅,入宮的命婦尚未到,卻有諸多的太監和小宮女在幫忙收拾。

  楊鵬道:「今天負責齋醮的道士,張仙師有何吩咐的,只管知會一聲,他們都會鞍前馬後效勞。某人已跟他們打過招呼。」

  「好。」

  張周四下看了看。

  雖然這園子裡的花草還挺多,但其實也有些蕭索,不過這風景已比外面好了太多。

  正想著,對面已有女眷入宮,先來的是文官的家眷,都是上了年歲的命婦,很多都是一品誥命,一看那架勢就不一樣。

  當天文臣的命婦和武勛的命婦是分批進的,理論上還是人家武勛的命婦地位高,因為是世爵世祿,但實際上……文官那邊看不起武勛,以至於武勛家的命婦也會被輕視一些。

  但文官那邊怎麼說也是鐵打的朝廷流水的官,今天得意,回頭致仕還鄉了,這種入宮朝賀的事情就沒了,而武勛那邊卻是一直都在,且代代相傳。

  「楊公公。」

  楊鵬陪同張周進到欽安殿內,裡面已擺好了齋醮所用的所有器具。

  正有一名老道士,帶著一大群的青年、少年道士在做準備。

  老道士一上來就給楊鵬行禮。

  楊鵬道:「羅真人,有點眼力勁,今天什麼事都聽張仙師的。」

  「張仙師?他……貧道見過張仙師……」

  這位姓羅的道士一看就多次參與過這種齋醮儀式,但以前有李廣在,明顯什麼事都是由李廣負責,而楊鵬是李廣麾下的大將,自然巴結好楊鵬就行。

  現在李廣死了,無論這位「張仙師」是誰,那不用說都是替代李廣的人。

  姓羅的道士也就不問張周是幹嘛的,先來巴結一下便總沒錯。

  張周笑著點頭道:「我不是道家人,不用客氣,我就是來看看。」

  「呃……」

  這回答。

  怎麼聽不懂呢?

  姓羅的道士往一旁的楊鵬身上看一眼,好似在說,楊公公能給解釋一下是什麼意思唄?他既是什麼仙師,還在皇宮這地方行走,看地位比您還高,居然說他不懂?

  他不懂為什麼會來這裡監督我們呢?

  「是陛下派來的。」楊鵬不耐煩道,「太皇太后對張仙師也是無比推崇,記得聽令就行,今日要是有何讓張仙師不滿的,以後莫說是入宮,乾脆道錄司將你們除名!」

  「不敢!」

  姓羅的也聽懂了。

  這位是欽差,惹不起。

  那不管是幹嘛的,聽話辦事就好。

  ……

  ……

  外面的命婦越來越多。

  太監和宮女們也忙碌起來,來人都是從北安門那邊過來,馬車、轎子等停在玄武門之前,再從玄武門進宮。

  女眷是沒資格走正門或是東西兩門的。

  她們入宮之後,也是分成文武,按照品階、年歲、派系等,給劃分好座次。

  一般來說,年老的都能得到優待,而按照規矩,六十歲以上的命婦一概是可以免朝的,五十歲以上若有病的也可以不來……實際上能動彈的都會來。

  女人也是要講排場的。

  一年中入宮的機會也沒個幾次,文官那邊更是如此,一輩子可能也就三兩次,好不容易有這種大型社交活動,誰不想來湊個熱鬧?

  欽安殿裡的道士在忙著準備齋醮,而張周則立在門口看光景。

  風景沒有人好看。

  來的命婦……有二三百人之多,從年老的到年輕的都有,因為周太后吩咐過,各家可將未出閣的小姐也帶來請安,以至於其中還有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給現場增加了不少生機。

  所以場面非常熱鬧,這些女人平時看起來規行矩步的,但到了這種場合,卻又發揮了女人社交的天性,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張周心說。

  這三個女人就是一台戲,這麼多女人這麼多組合,該算是多少台戲?

  ……

  ……

  另一邊。

  周太后正在接受一些王公勛臣、文官一品等夫人的單獨請安。

  這是一種禮遇。

  周太后笑著跟這些人招呼,還讓一旁的姜呂給安排,每進有命婦來請安後,都會帶出去給安排到指定的座次上,有茶水,有的還有一些簡單的女紅針線、女孝經書籍等賞賜。

  不值錢,禮輕情意重。

  能從宮裡拿點賞賜回去,以後對自家女人的教育就非常有用了。

  說出去都顯得風光。

  「太皇太后,禮部右侍郎、國子監林祭酒的家眷也在,聽說還帶來一名沒出閣的丫頭,是否給叫進來?」姜呂得到吩咐,有遇到各家帶來的漂亮的沒嫁人的丫頭,給盯著,叫過來給她看看。

  即便林瀚還沒混到一品,但只要符合周太后要求的,便能特例特辦。

  「嗯。」

  周太后點頭。

  隨後林瀚的正妻阮氏,在非親生女兒林儀的相扶之下進來。

  阮氏已有六十多歲,而林儀才剛剛及笄,就好像孫女扶著祖母前來,這對組合也是很奇特。

  「給太皇太后請安。」阮氏畢竟不是第一次入宮朝賀,很懂規矩。

  但林儀卻是第一次來,很緊張。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來。

  周太后一眼就看中了林儀,心裡稍微一琢磨,書香門第、大明林老祭酒的千金、美貌如花、知書達禮……

  「去,把秉寬叫來!」

  周太后當即對姜呂道。

  姜呂不做遲疑,急忙去叫張周。

  ……

  另一邊,張周還倚在門邊看風景。

  而下面很多大姑娘小媳婦之類的也發現了張周,她們本以為進宮之後遇到的都是規行矩步之人,卻見個浪蕩公子哥一般的人立在殿門口朝著他們笑。

  她們不由都對張周指指點點。

  「張先生,不宜多看啊。」楊鵬過來提醒。

  這是何等嚴肅之場合,你跑這來看女眷?

  張周笑道:「這種風景,在這裡不看,別的地方一輩子都看不到。可惜啊可惜。」

  楊鵬緊張起來,問道:「哪裡可惜?」

  張周嘆道:「我本以為,大家閨秀除了端莊得體之外,一定是才貌雙全,但看過這麼多之後才總結出來……原來大戶人家的夫人,有貌的也太少了,難怪文武大臣多都顧著朝事不顧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