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弘德殿玉華堂中,朱家爺倆正在喝酒。
老爺子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皺眉道,「你再說一遍!」
「回皇上...」
錦衣衛指揮同知蔣瓛躬身道,「鄭國公曹國公宣寧侯東平侯等,十幾名勛貴。各自帶著親衛,其中有曹國公家兵一百二十人....」
「全副武裝的從通濟門出去...」
「守門的百戶多問了兩句,讓宣寧侯曹泰直接給了一鞭子...」
「無法無天了!」
砰,老爺子惱怒的一拍桌子。
「誰給他們的膽子?」
邊上給老爺子倒酒的朱標,暗中不滿的盯了蔣瓛一眼,同時心中暗道一句,「要壞!」
別的事,老爺子都能容!
甚至因為這些人歲數小,即便是鬧出事來,老爺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現在他們私自帶著家兵,沒有接到朝廷的調令,就全副武裝的出城,可是觸碰到老爺子的逆鱗了!
別小看這些勛貴身邊的家兵,就以曹國公所帶的一百二十個老兵而言。
這些人無一不是以一當十之輩,指揮得當的話,甚至可以跟數十倍於他們的敵人,打個旗鼓相當!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可能對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勛貴的家兵也是朝廷的兵,私自調兵就是死罪!
而且,蔣瓛的話中還藏著另外一條。
那就是守城的軍丁,讓宣寧侯曹泰抽了一鞭子就打開了城門,放他們出去,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應天府的城防,在淮西勛貴的眼裡,就是他們家的後花園,隨意進出!
「父皇!」
朱標想了想,低聲道,「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按理說二丫頭不是那麼不穩當的人呀?」
說著,看向蔣瓛,「你可知道他們為何要帶兵出城?」
「回太子爺!」
蔣瓛的身子躬得更低了,「這臣倒是不清楚!」
「你竟然什麼都不清楚,就敢跑到父皇面前來歪嘴?」
朱標怒道,「凡事都有前因後果,你捕風捉影斷章取義,居心何在?」
「太子爺!」
蔣瓛慌的直接跪下,「臣只是實事實奏,絕沒有其他的心思!」
「滾下去,把事查清楚再奏報...」
但不等朱標說完,老爺子卻直接開口打斷他,「傳咱的口諭,讓那些小崽子們給咱馬上滾回來。不然就等下鎮撫司的大獄吧!」
聞言,朱標大急。
「父皇...」
老爺子卻執拗的搖頭,「太寬容了,不是好事!」
~~
句容距離應天府,不到一百里的路程。
李景隆常茂等人都是身騎快馬,差不多午夜時分,已到了句容城外。
城頭燈火點點,守城的兵丁早就看到了城外官路上,舉著火把如長龍一樣的騎兵,嚇得噹噹當的鳴金示警。
同時緊關城門,刀槍出鞘,守軍如臨大敵。
「這大晚上的,哪來的兵?」
句容縣令被守城的千戶請到了城頭,看著外邊在燈火下,奔騰而來距離城池越來越近的騎兵,顫聲開口。
「不管哪來的兵?」
縣令又趕緊道,「都不能讓他們進城!若是路過的,就給些好酒好菜,趕緊打發了!」
這倒是合情合理,這年月兵匪不分家。
尤其是在不知對方來路的情況下,貿然放對方進來,可能換來的後果就是,整個城池都將被這些大頭兵糟蹋一翻。
~~
騰騰...馬蹄如雷。
曹泰一匹純白色的戰馬,一馬當先立在城頭。
因為長途的奔襲,戰馬顯得有些氣力不濟,停下來時,不住的噴著熱氣,略微有些焦躁。
「吁...」
曹泰摸著戰馬的脖子,直接開口對城頭喊道,「開城門,老子有公幹!」
城頭一片沉寂,鴉雀無聲。
半晌之後,才有人回道,「本縣已到宵禁時間,不能開城!」
「給老子開!」
曹泰又罵道,「老子是宣寧侯曹泰!」
陡然,城頭更加的寂靜了。
「入你娘的不開是吧...不開老子衝進去,到時候雞犬不留...」
「一邊去!」
突然,曹泰的身後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卻是常茂和李景隆同時縱馬趕道。
常茂道,「我來叫城...」
李景隆的家兵,常茂曹泰等人的親衛,在他們幾人身後無聲列陣,像是個衝鋒的箭頭形。
「李子!」
東平侯韓勛縱馬到了李景隆身側,低聲道「穩當點,別莽撞!」
說著,又道,「別節外生枝!」
他的意思,李景隆懂,也心中明白。
勛貴們在京城跋扈是一回事,但到了地方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們來到句容可以以勢壓人,但決不能真的隨意處置或者懲罰任何人。
那樣的話,就是越界!
「哥哥放心,我心裡曉得!」
「剛來來這一路我想了許多!」韓勛又道,「別心裡想著法不責眾,真鬧出事來,老皇爺那邊可容不得!」
「再說,這事其實...哎,其實你一張條子送到句容縣,他敢不放人?」
聞言,李景隆只是一笑,沒有過多的解釋。
「城上的人聽著....」
就這時,常茂在城下大喊,「句容衛所千戶何在?」
城頭沉寂片刻,而後有人大聲道,「在下句容衛千戶張正國,你是何人?」
「老張,我....」常茂大笑道,「常家老大...」
「常家...?」
城頭的千戶張正國眼睛猛的一瞪,一拍大腿,「哎呦,這他娘的...嚇我一跳,我尋思誰呢,原來是老帥家的公爺!」
說著,直接吩咐手下道,「快快開城門!」
說完,他摘下頭盔就要往城下走。
「且慢!」
句容縣令一個箭步,直接攔住張正國。
「你幹什麼?誰讓你開城門的?」
「外邊的人我認識!」
張正國笑道,「大人,你放心吧,不會禍害咱們句容的!」
「那也不行....」句容縣令張開雙臂,大聲道,「你私開城門,本官....本官定然重重的參你一本!」
「嗨...」
張正國頓時大怒。
這大明開國之初,武人的地位還在文官之上。
不像是再過百十年,即便是總兵大將在七品文官面前也要彎腰行禮。
「你愛參就參,老子怕你?」
張正國罵了一聲,「這鳥千戶老子早就不相干了....娘的,哪裡在邊關吃羊肉日娘們快活!」
說著,不理會縣令,「開門開門!」
「爾等武夫,無法無天.....」
縣令氣得直跺腳,大喊道,「大明朝的江山,早晚會毀在你們的手裡!」
說著,直接拽過衙役班頭,吩咐道,「錢糧庫房都給本縣守好了,沒有本縣的手諭,任何人靠近,格殺勿論!」
「還有通知城內百姓,家家戶戶把門鎖好。」
說完,毅然的走下城牆。
「大人,您去哪兒?」衙役班頭問道。
「本縣去攔著....」
縣令無奈道,「最好能攔住他們,讓他們住在城牆下面,別再往城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