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嗯嗯!」
兵部後堂,南廂房門前。
身著戎裝的李老歪輕蔑的瞄了一眼,兵部大堂之中的那些芝麻大的官兒們,然後清了下嗓子。
「咳....」
「欽承父業推誠宣力武臣,同知軍國事...」
「五軍都督府前軍僉事,金吾衛都指揮使,掌皇城禁衛軍事,光祿寺卿,火器鑄造局總督辦...」
「世襲罔替曹國公....到!」
唰.....
兵部衙門堂內,瞬間鴉雀無聲的同時,又是齊齊一片扭頭觀望之聲。
而後,就聽吱的一聲,後堂的門被推開,一群官員依次從裡面走出,分列左右兩側。
而後長揖開口,「下官等恭迎曹國公!」
「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笑聲之後,曹國公李景隆龍行虎步,由外而內。
因天已漸涼,李景隆頭戴紅寶石笠帽,身披類似於披風一樣的氅衣。
氅衣青灰色,一般人看不出是什麼料子所做。但明眼人卻一眼就能辨別出,是雲錦夾雜了孔雀翎,這種工藝只有皇家織造才能織出來,且只供奉內廷,專屬於東宮和皇子親王的珍品。
所以這氅雖略微寬大,但穿在李景隆的身上卻使得他的身形格外的挺拔。
「哈哈哈!」
李景隆走到兵部後堂門前,笑道,「諸位免禮!」
「卑職等謝過公爺....」
眾位官員剛剛直腰起身,就見李景隆雙肩微微一抖。
馬上有兩名穿著藍色棉甲,甲釘光可照人的親衛上前,一左一右同時伸手,把李景隆身上的氅衣脫去。
也就在同時,兵部大堂內外又是齊刷刷一片驚呼。
「嘶.....」
看似平凡無奇的氅衣之下,赫然是一身光彩奪目,不可一世的蟒袍。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蟒袍,乃是緙絲蟒袍。
緙絲乃是皇室專屬,一寸緙絲一寸金。
李景隆所穿的緙絲蟒袍,又與一般的緙絲袍服不同。
其袍服上的蟒,還有裙擺的金邊,全部是由純金拉製成線的捻金線繡制。
大明朝御賜蟒袍不知凡幾,但如此華貴而又尊貴的,恐怕為數不多!
外氅衣看似平平無奇,實乃宮廷御用。
內蟒流光溢彩華貴非凡,亦是皇家專供。
與李景隆一比,兵部後堂門外站著的官員們,寒酸得幾乎等同於螻蟻一般。
「諸位久等了!」
李景隆走到近前來,又是和煦的笑道,「本公早該到了,奈何太子爺一定要拉著本公說話!」
李景隆說話之間,看向面前的官員們。
領頭的是兵部侍郎何禮,工部侍郎暫兼尚書麥至德兩人。其餘人等,也都是五品以上的...小官!
聞言,何禮跟麥至德對視一眼,心中無聲苦笑。
眼前這位國公,可謂是國朝聖眷最隆第一人,出入皇宮大內猶如自家後宅,宛若皇明朱家子嗣一般。
李景隆邁步進屋,眾人緊隨其後。
「下官斗膽,請問公爺,太子爺拉著您說話,說的是火器鑄造局的事嗎?」工部侍郎麥至德開口道。
其實李景隆雖官職勛號眾多,跟文官們又是文武殊途。
但其實在官位上,並沒有達到可以讓一部侍郎自稱下官的地步。
但是.....但他腦袋上那頂世襲罔替曹國公的帽子,足以超過一切官位。
「本公今天請諸位來!說的正是火器鑄造局交接的事!」
李景隆大喇喇在主位上坐了,繼續笑道,「但太子爺剛才拉著本公說的卻不是火器鑄造局的事,而是....」
說到此處,李景隆低頭一笑,「本公還有四天大婚,太子爺說的是本公的親事!」
「下官等恭賀曹國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眾官員又齊齊起身,齊齊拱手行禮。
「哈哈哈!」
李景隆起身還禮,笑道,「本公大婚那天,諸位都要賞光到場....禮金,本公是分文不要,但是酒...一定要喝到位!」
「呵呵!」
諸位官員矜持的笑笑。
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心裡清楚,曹國公的婚宴他們是沒有資格到場的,但人家客氣話說的漂亮,讓他們心中聽了舒暢面上有光。
「公爺...」
麥至德繼續開口,邊上一名五品的工部郎中帶著幾名書辦,捧著幾摞厚厚的帳本名冊上前。
「這是火器鑄造局,自洪武十年以來的帳冊,庫冊,細料冊,匠冊等.....下官現在交接給您!」
「呵,好!」
李景隆微微點頭,身後又是兩名親衛跨步上前,接了過去。
「這帳冊的事,本公大婚之後再一一查勘,到時候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還要侍郎大人您,指點迷津呀!」
「應當的應當的!」
聞言,麥至德心中長出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這火器鑄造局乃是個肥差中的肥差,帳目能清明嗎?
天底下凡是花錢花大錢的衙門都是如此,莫說當官的從中漁利,就是下面那些管事的,也要渾水摸魚。
哪怕是工匠等,偷偷摸摸帶點東西回家變賣,那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事!
人家李景隆說,我大婚之後再查勘。
言外之意,我有功夫就看,沒功夫就不看。
「怪不得人家聖眷最隆,是有道理的呀!」
麥至德心中暗道,「年歲不大,忒會做人了!」
接著就聽李景隆繼續道,「帳冊不急,但是...」
「我丟累老某....」
剛聽到但是二字,麥至德心中直接冒出一句多年不曾說過的,大雅粵音。
同時心中罵道,「我這邊剛鬆了一口氣,你就跟我要人情了?」
「但是,還有一件事,是當務之急!」
李景隆開口道,「本公聽聞,火器鑄造局所屬的近乎上萬工匠,都散落的住在京城內外?」
麥至德一愣,他不明白李景隆為什麼提起這個。
下意識的說到了,「正是如此,工匠等散居,每天按時來衙門出役!」
「怪不得造不出好火器來!這種效率能造出好東西才怪了!」
李景隆心中嘲諷的笑笑,面上卻依舊和煦,「本公跟太子爺討了個情!」
說著,看向眾人,「鐘山南麓,挨著本公掌管的金吾衛邊上要了一塊地....」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又道,「要建一座城!一座..工城!」
「啊?」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建城?
好端端的建什麼城?
「麥侍郎!」
「下官在!」
「這件事,還要勞煩工部!」
李景隆正色道,「您儘快讓人繪製圖紙出來,這工城不但要容納安置上萬匠戶及其家屬,而且還要有相應的工坊三十套....」
「料庫,油庫,煤庫,金庫.....」
「更要有疏通的水道水渠....」
「還要保障這工城之中的民生....」
李景隆所要建的,就是屬於這時代的,開天闢地的大國企....
大明重工!
以火器鑄造局為核心,邊上是一系列冶煉鍛造,加工配套等產業鏈。
在這個環環相扣的產業鏈旁邊,就是他即將組建的火器營駐地。
老一輩的經驗告訴我們,工業要發展,就要放手大幹。
這種方案不是完美的,甚至是被後世淘汰的。
但歷史已經證明,它是最適合當下的!
「嘶....」
李景隆的豪言壯語,麥至德聽得頭皮發麻。
按對方這麼說,所建的工城起碼要容納十多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