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洛陽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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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

  徐司馬所說的羊湯館,在一處狹長的巷子當中。

  鋪面不大,煙霧繚繞,但裡面已經坐滿了食客。

  尋常人吃飯的館子,總是伴隨著喧囂。

  三五成群大聲說笑的,小口的抿著羊湯看著別人桌上酒肉,吃著自己的燒餅的。

  還有孤孤單單坐在牆角,一壺濁酒一盤涼菜的。

  當然,也少不了桌上酒菜已空,帶著三分醉意,卻依舊捨不得回家的。

  「坐這兒....」

  徐司馬自己搬個了矮桌,放了門前,「老闆,老闆....」

  「哎,這位爺,好些日子沒見您來了!」

  羊湯館老闆,一邊在案子上剁肉,一邊抬頭笑道。

  「白湯羊蠍子,燒餅,涼拌羊肚多放香菜!」

  徐司馬大聲道,「熱乎的羊排也來半扇,渾酒三壺!」

  「來啦!」

  不等那老闆答應,腰跟水桶似的老闆娘已經端著盤毛豆,還有小蔥拌豆腐出來。

  「你們兄弟幾個先喝著.....」

  老闆娘笑道,「其他菜馬上來!」

  「啥眼神?」

  徐司馬皺眉,「誰是兄弟呀?」

  說著,一指李景隆,「這我大侄子!」

  「哎呦....也不怪我眼拙!」

  老伴娘爽朗的笑笑,「你們三位長的連相!」

  「哈哈哈!」

  朱標擺手,「能不連相嗎?我們仨是自家人!」

  說著,看向李景隆,「大侄子愣啥呢?倒酒呀?」

  就在李景隆倒酒的間隙,朱標拿了鹽水毛豆,放在門牙下面咬著。

  跟嗑瓜子似的,把毛頭皮扔桌上,低聲對徐司馬道,「洛陽地方,還有河南的官員們,你了解的多不多?」

  徐司馬把筷子擦了擦,低聲道,「臣是武官,不跟他們打連練...除了公務之外,跟他們沒交往!」

  說著,他擦著筷子的手一頓,「是不是有誰衝撞了您?」

  「誰敢衝撞我?」

  朱標端著渾酒抿了一口,嘆口氣,「剛來就遇上糟心事了!得殺一批!」

  「那您放心!」

  徐司馬拍著胸脯子,「您說殺誰吧,臣來動刀子!」

  「用不著你!」

  朱標搖頭,又看向徐司馬,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這河南都指揮使,沒給地方上多攤派軍餉吧?」

  「別人那,臣不敢說!」

  徐司馬正色道,「但是臣這.....一文錢的軍餉都沒多攤派!」說著,壓低聲音道,「但是....」

  「說,別吞吞吐吐的!」

  朱標又掰開一個毛豆,卻發現是壞的,順手撇到一邊。

  「五爺那邊....」

  徐司馬猶豫片刻,低聲道,「臣也是聽說,聽別人說的....」

  「你少來這套,什麼聽別人說的?你知道就是知道,了解就是了解!」

  朱標皺眉,「你什麼時候學會藏著掖著了?」

  徐司馬忙低頭,「這幾年五爺就藩之後...沒少在布政司還有洛陽府打秋風...」

  「前年五爺修王城建王宮,洛陽這邊都出了人出了錢!」

  他口中的五爺,就是周王朱橚。

  啪!

  卻是朱標又掰開一個毛豆,還是壞的!

  氣得他又是順手撇在一邊。

  「這些事,你跟老爺子嘀咕過沒有?」朱標問道。

  「這....」

  徐司馬猶豫片刻,「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吧?臣多什麼嘴呀?」說著,低下頭,「再說,老爺子什麼脾氣您不知道?五爺又沒別的毛病,就是愛享受點!」

  說著,他又略微沉吟,再開口道,「況且,這種事....臣不說,老爺子那也應該清楚!」

  朱標本來正要再去拿毛豆。

  聞言,手忽然一頓,縮了回去。

  端起杯,無聲的抿了一口。

  而在邊上的李景隆,則是心中暗道,「歷史上快三百年的大明朝,就是被這些藩王宗室們吃亡國的!」

  「老朱這輩子最大的污點,就是太遷就太溺愛他的兒子孫子了!」

  「羊排來了....」

  「給我吧!」

  李景隆把老闆娘端來的羊排接過,放在桌上。

  「嘶....」

  徐司馬伸手,咔咔幾下就掰成一塊塊兒,挑了一塊有肥有瘦的放在朱標面前。

  「您嘗嘗,比南邊的羊肉好!」

  「嗯!」

  朱標應了一聲,而後看向李景隆,「給我扒頭蒜!」

  「我給你拿去!」李景隆起身就走。

  桌上沒有蒜,朱標也很少吃蒜。

  他知道朱標之所以對他這麼說,肯定是有單獨的話,要跟徐司馬講。

  果然,他剛走到館子裡,回頭就瞥見朱標跟徐司馬兩人,在那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

  ~

  「蒜....」

  李景隆跟老闆娘要了兩頭蒜,就站在櫃檯邊上,慢慢悠悠的開始扒了起來。

  剛扒到第二顆,忽瞥見一隊官差,冷著臉直衝沖的衝進小館。

  本來喧鬧的飯館,頓時鴉雀無聲。

  老闆娘和老闆戰戰兢兢的看著這隊官差,徑直走到牆角。

  「哎!」

  領頭的官差,一巴掌拍在正對著一點點殘酒發呆的酒客的腦袋上,啪的一聲。

  「啊?」

  那酒客迷茫的抬頭,「咋了?」

  「王大可?」

  「正是小人!」叫王大可的酒客拱手,「不知幾位.....」

  「帶走!」

  官差一擺手,身手數名差役嘩啦一下就給王大可套上了鐵鏈,噗通一聲把他拽到在地,就要五花大綁。

  「我怎麼了我?」

  豈料,王大可雖帶了酒意,但身強力壯,幾番撲騰,乒桌球乓撞翻了幾張桌子之後,紅著眼喊道,「為啥抓我?」

  「抓你還要為啥?」

  官差怒道,「抓的就是你!」

  「我犯了什麼王法?」

  王大可掙扎著,推搡開一名差役。

  「反了反了!」

  官差大怒,唰的抽刀在手,「毆打官差,抗法不遵,罪加一等!」

  「我他媽哪來的罪?」

  「老子良民一個,沒偷沒搶.....」

  王大可死死的掰著差役套在身上的鎖鏈,大喊道,「你們要抓我,拿出罪名來......」

  哐當!

  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鐵鏈加身,被幾名差役將他雙手反綁,按著他的頭,就跟殺年豬似的,往外拽。

  「你們隨意抓人,老子沒犯法....」

  王大可口中大喊,「老子要去京城,老子頂著洪武爺給發的大誥,老子要告死你們.....」

  「堵住他的嘴!」

  領頭的官差怒斥一聲,一腳踹翻身前擋路的椅子。

  當的一聲....碗筷落地。

  殘湯剩飯飛濺而起,不偏不倚正灑了扒蒜的李景隆一腳面。

  恰好,又有一根筷子,嗖的飛到另一邊,啪的一聲砸在了門口,坐著的朱標的頭上!

  「老子知道啦......」

  王大可拼死搖頭,口中大喊道,「官府知道是老子組織人去衙門討要工錢,所以來抓老子是吧?」

  「老子早說了,當官靠不住....」

  「有本事你們弄死我,弄死不死老子,老子就告死你們....」

  砰!

  一刀鞘,直接砸在了王大可的後背上,直接讓他疼得喊不出話來。

  ~

  「且慢!」

  官差正要往外走,猛聽身後有人喊。

  下意識的回頭,卻見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輕人,攥著一把蒜,站在櫃檯邊上。

  「你喊的?」那官差斜眼問道。

  李景隆看了下自己的靴子,又彈了下裙擺,冷聲道,「那人說的沒錯,官府抓人是要先告知其罪,才鎖拿歸案的!」

  「你們折騰了半天,也沒說他有什麼罪呀?」

  「咦...」

  那官差勃然大怒,倒轉刀柄,突的一下懟了過來,「你是幹啥的?你是幹啥的?」

  李景隆手臂一擋,把官差的刀鞘推開,「我不是幹啥的,我就問問!」

  「你問個雞拔毛你問!」

  官差怒道,「該你問嗎?」

  「該不該我問,另當別論!」

  李景隆指著自己的腳面還有裙擺,「我的靴子還有衣服,讓你弄髒了!」

  「咦,哪來的信球貨?」

  官差恨得咬牙切齒,揚起手臂。

  啪!

  卻是李景隆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而後微笑用力。

  「你你你....啊啊啊....放開.....」

  瞬間,官差疼得齜牙咧嘴,身子彎了下去。

  「放開放開放開.....」

  「反了反了!」

  其他差役紛紛怒喝,「抓了這作亂的刁民!」

  「老子看誰敢!」

  砰的一聲!

  徐司馬一個酒壺,嗚的一下砸在一名官差的頭上,酒壺四分五裂的同時,那官差也應聲而倒。

  「我曹你奶奶的.....」

  緊接著徐司馬大步上前,扯著一名差役的領子,呼的一下扔出門外。

  「有反賊.....」

  嘩啦一下,剩下的幾名官差大喊一聲,嗖的一下撤出門外,遠遠的跳腳大喊。

  「快去通知兵馬司,有強盜匪徒謀殺官差....」

  「調兵來,砍死他們....」

  而就在此時,坐著一直沒動的朱標,突然抓起那盤毛豆,啪的仍在地上。

  「壞的,都是壞的!」

  呼啦一下,暗地之中,也不知從哪,眨眼之間湧出十來個漢子。

  對著那幾名大喊的官差,直接拳腳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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