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豪門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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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楠在金陵逛了好幾天,她也很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竟然可以准許女人參與考試,甚至有讓女人為官的提議,不會臨時起意,一場玩笑吧?

  不過當她走在金陵街頭,漸漸意識到了,或許真的不是,這座城市和曾經的記憶不一樣了……

  「七叔,你沒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嗎?」

  七叔認真看了看,而後笑道:「姑娘,賭場都關了!」

  「賭場?」

  「對!不光是賭場,還有青樓,好像連當鋪都不多了。」

  江楠微微皺眉,的確是少了許多。毫無疑問賭場和青樓都是害人的地方,就連當鋪也是敲骨吸髓的所在。

  「還真是沒有了!七叔,都是朱家軍關的?」

  「嗯!」七叔點了點頭,「我打聽了,朱家軍當真不同尋常,手段霹靂,敢做別人做不了的事情。過去的金陵,脂粉煙花,繁榮似錦。現在倒是乾乾淨淨,透著一股子朝氣!」

  江楠微微一笑,「七叔,那你說,到底是哪個金陵更好?」

  七叔嘆道:「這還用說嗎!自然是現在的更好,只不過如今的金陵,倒是少了很多坐享其成的機會。怕是富貴大戶人家,未必喜歡啊!」

  江楠眨眨眼,突然道:「那七叔你說,我們江家算是富貴人家嗎?」

  江家?

  貌似還真有點難說,江家的歷史不短,往上能追溯好幾百年,算不是頂級豪門,也是有數的富貴之家。

  只不過江家人丁一直不怎麼興旺,在大宋滅亡之時,江家還損失了不少人口,這百年來,越發蕭疏, 連入朝為官的都沒有了, 就只是普通的徽商家庭吧!

  也幸虧是和朱家軍簽了訂單, 家族才有了重新發達的跡象。。

  「姑娘,江家家風正,老爺待人也寬厚, 要我說早晚江家還能大富大貴!怎麼也能趕得上舅老爺他們家!」

  江楠忍不住笑了起來,「七叔真會說話, 舅舅那可是書香門第, 半個蘇州都是他們家的, 除非有本事買下半個金陵,不然憑什麼和舅舅相提並論?更何況舅舅是天下一等的人物, 娶了天下絕頂的妻子,簡直是神仙中人,誰不羨慕?」

  提到了舅舅家, 江楠的興致一下子來了, 滔滔不斷。吧書69新

  七叔卻是笑了, 「姑娘, 你這次要是通過了考試,萬一當了官, 倒是能去見見舅母。」

  江楠心中一動,卻是有了想法,奈何她還是搖了搖頭, 「蘇州當下在張士誠手裡,聽說他的風評遠不如朱家軍, 如今消息隔絕,輕易還是不要去添麻煩了。」

  江楠跟七叔閒聊, 走到了一家酒館前面,時間也臨近中午, 要兩個菜,吃點東西,他們邁步進去,卻發現有兩個夥計,正提著一個人往外面走。

  被提著的人拼命解釋,「我是冤枉的,那, 那怎麼是假的寶鈔啊?」

  夥計呵呵冷笑,「真的假的,我們認識,你來吃飯, 也沒有幾個錢,就算讓你白吃一頓,也沒有什麼。可你不該拿假的寶鈔騙人,告訴你吧,這事可不小,弄不好啊,就砍了你的腦袋!」

  「啊!」

  這人嚇得大叫,「你,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朱家軍是仁義之師,怎麼能誣陷好人……我冤枉!冤枉啊!」

  迎面碰上這種事情,江楠就打算溜了,可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又覺得這人叫嚷的聲音,竟是如此熟悉。

  她扭過頭,仔細看了看,突然驚呼出來,「舅舅!」

  這一嗓子喊出去,那個男人猛地回頭,正好看到了江楠,他還沒認出來這個女孩,但是卻發現了七叔……他下意識把頭扭到一邊,生怕被人認出來,一張老臉,已經紅得和火一樣!

  七叔這時候也認出來,此人正是他們念叨了半天的舅老爺,要說湊巧,還真是湊巧,他怎麼跑到了金陵?

  不會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吧!

  畢竟鄭家老爺,就算再落魄,也不至於這幅樣子!

  可就在這時候,竟然有幾個巡邏的士兵過來。

  夥計一看,立刻迎上來,並且將一張寶鈔遞給了士兵。

  士兵接在手裡,只是看了看,就已經認出來,的確是假的。

  「這人用假的寶鈔?」

  夥計點頭,「不知道他身上還有沒有!」

  士兵過來,揪住了此人,撕開了他的衣襟,從他的懷裡掉出了厚厚的一摞。士兵俯身撿起,只是粗略看了看,就大驚失色。

  「這麼多假的寶鈔,當真是狗膽包天,把他送去府衙,瞧著吧,這顆腦袋保不住了!」

  士兵抓起了此人,直接就往衙門走。

  這人此刻已經懵了,他此刻拼命掙扎,不停辯解,卻也是一點用處沒有。

  江楠眼瞧著舅舅被抓走了,也是嚇得變顏變色,「七叔,沒,沒認錯吧?」

  七叔搖頭,「姑娘,的確是舅老爺,他怎麼拿了這麼多寶鈔?還被抓了?咱們可不能不管啊!」

  江楠略沉吟,就急忙追了過去。

  等她們趕到了府衙,事情已經傳開了。

  作為發行寶鈔以來,最大的一次造假案子,首席造幣大師陸洲被叫了過來,隨著一起來的還有朱英。

  他也是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不想活了?

  等他們一見,都有點泄氣。

  犯下如此大案的,竟然只是個落魄的中年人,看起來還滿身書卷氣,像是個識文斷字的。

  陸洲認真看了看,這才道:「你身上的寶鈔足有兩千貫,這麼大的數額,夠砍你十顆腦袋了!你趁早說清楚,這些寶鈔是哪來的?」

  中年人怔了許久,終於一聲長嘆,突然抬起巴掌,照著臉上,狠抽了好幾下子,血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我,我罪有應得,殺了我吧!」

  他竟然萬念俱灰,一心求死。

  而此刻外面突然有了吵嚷之聲,不多時江楠走了進來。她徑直衝到了男人的面前。

  「舅舅,你還認得我嗎?」

  男人再度怔住,他艱難轉過目光,看了看江楠,淚水奔涌,竟然止不住了。

  「舅舅是個廢物,舅舅沒用啊!」

  江楠只能不停安慰,又對男人道:「舅舅,我,我剛剛參加了學士院的考試,你又什麼事情,就說出來,沒準,沒準我還能幫上你呢!」

  江楠說完,男人沒怎麼樣,朱英驚呆了,我的老天,竟然是你?你就是那個讓大傢伙吵翻天的女糧長?

  這事情是越來越有趣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似乎平靜下來,終於開口了……他叫施伯仁,正是江楠的舅舅,施家本是蘇州的巨富,家底兒豐厚,又半城雅號……至於剩下的半城,那是施伯仁媳婦的。

  沒錯,他的媳婦就是著名的才女,名叫鄭允端,才貌雙全不說,還家資巨富。

  這倆家湊在一起,錢財等量齊觀,一個書香門第,一個當世才女,成親之時,誰不說一聲羨慕!

  彼時江楠還小,但也是銘刻肺腑,難以忘懷。

  什麼叫金玉良緣啊!

  只不過一切的美好都持續不了太久。

  隨著紅巾軍興起,施家和鄭家,都遭到了浩劫……先是彭和尚攻擊杭州,他們損失不少錢財,接著各地辦鄉勇,陳野先一次就從施家拿走了三十萬兩。

  也幸虧兩家底蘊豐厚,還能支持。

  但是當張士誠渡過長江,拿下了蘇州城之後,這兩家的倒霉日子就來了。

  張士誠急需錢財,擴充兵馬,養活幾十萬人。他沒學到朱家軍的均分田畝,倒是把打擊豪強,學了個通透。

  施家跟鄭家,都是有錢的巨富,偏偏兩家又聯姻了。

  就是你們了!

  張士誠的大刀高舉,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開始了。

  今天十萬兩,明天二十萬兩……不怕羊多肥,只要使勁薅,沒有半年的功夫,兩家就已經難以維繫,山窮水盡了。

  更要命的是鄭允端還病了,這位有名的才女剛到而立之年,就撒手去了。

  悲痛之下的施伯仁安葬了夫人,花光了最後一點家產,連宅子都給變賣了。他無可奈何之後,只能帶著夫人的手稿,還有一些古玩字畫,從蘇州逃出來,到了金陵。

  江楠聽到這裡,大驚失色,舅母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英年早逝?

  張士誠這個混蛋,也太可惡了!

  「舅舅,你,你怎麼跟寶鈔弄在了一起?都,都是誰給你的?」

  施伯仁怔了怔,突然一聲感嘆,淚水橫流,「我,我真是糊塗啊!到了金陵,我就租了個宅子,整理你舅母的文稿,我怕這些心血白費了……前幾天,我,我拿出幾樣古玩,求人幫我換成寶鈔,他都給我換了好幾次了,人都很老實,我琢磨著這一次多換一些,如果能行,我就幫你舅母把詩稿刊印出來。可,可他怎麼不講信義啊?」

  聽到這裡,朱英忍不住嘲笑道:「果然是在深宅大院待久了,不知道人心險惡。你怎麼不自己去寶鈔銀行?」

  「我,我……」施伯仁諾諾無言,他這種出身,過去多少年,從來沒有自己辦過事情,讓他拋頭露面,也著實難為他。

  而且朱家軍還把金陵不少的當鋪給關了,他拿著古玩珍品,也沒地方典當,就只能求別人幫忙。

  一次兩次,人家見他太容易欺負,就下了黑手。

  江楠聽完舅舅的陳述,著實同情,又想到舅母慘死,忍不住垂淚,她抬頭看了看陸洲和朱英,急切道:「我,我舅舅說得話絕對屬實,這些寶鈔,我,我願意替他賠償,還望饒他性命!」

  陸洲忙道:「不必,如果真是他說的這樣,不但沒有罪,我們還會抓出真兇,把那些古玩追回來的。」

  朱英點頭,「就是,你快讓他說說,到底是哪個缺德的?」

  江楠扭頭看向了施伯仁,「舅舅,你快點說吧!」

  施伯仁怔了怔,隨即道:「這人說是我的房東的外甥,嘴角還有顆黑痣……我,我給你們畫一張圖吧!」

  一刻鐘之後,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畫落到了陸洲和朱英的手裡。

  真不愧是大才子,畫得太好了!

  「成了,你們等著吧,很快就能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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