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三人看向嚴成錦,能寫這封疏奏的人不多。
他們很快想到了,司禮監和文書房。
陛下下旨後,如無特別叮囑由內閣擬旨,就由文書房來寫。
很快,嚴成錦命人去文書房下令。
翌日,大清早。
弘治皇帝氣色好轉許多,臉上有些紅潤,一旁的坤寧宮大太監手裡抱著皇孫。
蕭敬宣讀旨意:「自古皇室繼天立極,撫御寰宇,必建立元儲,昌隆國本,以綿宗稷無疆之託……」
百官猛地大驚失色。
從建立元儲這四個字,又看見韋泰抱著皇孫,他們就隱隱猜到了是何事。
再看向弘治皇帝,只見,弘治皇帝氣定神閒坐在御座,面色嚴肅。
張升駭然地看向劉健,如此大事應該與禮部商量。
內閣竟與陛下直接決定了?
「陛下!臣以為不可啊!」
「皇孫年幼,就算敕封為太孫,十五年內也不能登基理政。」張升抱著雙手,持芴諫言。
二十而弱冠,十五歲還年幼,心性不穩,難以處置朝政。
六部中眾人意見不一。
柴升希望皇孫能繼承皇位,太子太過聰慧,又不聽大臣勸諫,可想而知,登基後會多難伺候。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與太子不熟,難以升官。
王鏊和張升等曾經當過太子之師的人,自然極力勸阻。
連詹事府王華也來了。
「朕已下聖旨,若反覆無常,豈不兒戲,諸公不必再多言了。」弘治皇帝接過皇孫,起身從偏門走出去。
大臣們站在原地,愣愣相覷。
今日,陛下只議這一件事,可見是真有廢除太子之意。
嚴成錦大步走出殿堂,回到都察院,命人將高鳳找來。
「殿下還不知宮中之事,你去關外尋太子,本官猜測,他應該在淨州。」
高風哭喪著臉,關外正在打仗呢,「嚴大人,那位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的。」
朱厚照是會在乎皇位的人嗎?
嚴成錦板著臉,遞給他一個眼神:「高公公可知道百慕達海域?傳聞那裡可通仙境蓬萊,本官想派去看看。」
「你……你迫害朝中官員,咱要向廠公告你的罪!」高鳳知道嚴成錦想幹什麼,顫抖地道。
「本官,像是怕蕭敬的人?」
高鳳更膽寒了,蕭爺恨不得躲著這傢伙走。
「嚴大人您放過小人吧,小人只想在宮中養老啊。」高鳳抱著嚴成錦的大腿,哭嚎了出來。
「不,你是個人才,不應該被埋沒。」
嚴成錦讓高鳳即刻出發,蕭敬就算知道宮裡少了一個太監,也不敢來問責。
高鳳一人不夠,他還派遣了鄭乾和韓文,一同去淨州。
之所以能確定,朱厚照會在淨州,是因宣府旁是大同府。
而大同府的關外,正是韃靼人疆域,淨州。
若是從關外走,一定會經過此處。
……
淨州,
朱厚照身披金色與黑色相扣的鎖子甲,護項也是細密的鎖子甲,他騎在馬上。
五環相護,一環受簇,諸環拱護。
鎖子甲的防禦極高,能抵擋弓箭和刀槍,是大明高階將領的貼身護甲。
王庸垂頭喪氣地跟在朱厚照旁邊。
身後是從高山衛帶出來的兩千神機營,只求一路護送朱厚照回京。
「殿下,咱們說好了,見到王守仁的大軍,咱們就回京城。」
「本宮知道了,不會食言的。」朱厚照不耐煩地道。
這話一天要說一百二十六遍,現在是七十二遍,還有五十四遍。
他心裡都數著呢。
不遠處,七個步塘背著旗箱,飛奔著跑回來,神色慌張。
「大將軍,前方有十五丈高的叢林,有鐵蹄的痕跡。」
關外只有韃靼人,聽聞到這裡,王庸抽出刀劍正色道:「殿下,騎兵俯衝,威力可提升幾倍!」
人從高坡跑下來,不用費力,速度也會越來越快。
更遑論是馬!
騎兵的威力,在於長距離奔襲,積累起來的速度,可衝垮堅固的陣型。
朱厚照摸著下巴:「若是繞路,需渡小黃河,我等無州無船,如何過河?」
「韃靼兵強,這些孱弱的賊匪,無論如何也低擋不住,形同以卵擊石。
韃靼只怕已經發現我們,殿下快回大同吧!我等在此斷後!」王庸抽出腰刀。
騎兵的奔襲速度極快,一旦被拖住,就會有越來越多的韃虜追上來。
朱厚照看向步塘:「有多少人?」
「屬下不知實數,大抵有一千餘騎兵。」
勘測地形和估測人數,是塘騎最重要的任務。
此時,兩里外的山林中。
韃靼人也發現了漢人的蹤跡,探子稟報導:「領主,大明軍隊朝這裡來了,有五千人,但三千餘人皆為新兵。」
從行軍的士氣和整齊,就能看得出來,那三千個穿著軍甲的士卒,全是新兵。
馬忽蘭雙目放光,他剛執掌浩齊特部不久,正是向達延汗效忠的時候。
「有多少騎兵?」
他估算雙方兵力差距,手中有兩千騎兵和五百步兵,騎兵不多的話,完全可以吃下。
「騎兵二百人左右,半個時辰後就到。」探子道。
馬忽蘭大喜過望,騎兵放於高處俯衝而下,有極強的衝擊作用。
能將明軍分割成好幾個部分,無法首尾呼應,最終殲滅。
韃靼常用的誘敵深入,就是將明君引到一處高坡,然後由騎兵俯衝。
眼前不用誘敵,大明主動送到刀口上來了。
「上馬!準備絞殺明軍。」
兩千騎兵紛紛騎上馬,手持砍刀或長矛。
馬忽蘭站在山上望去,有一隊兵馬朝山腳走來,前方的士兵亂如散沙,宛如呆宰的羔羊。
後方的兩千餘士卒,倒是步伐整齊,訓練有素。
兩者放在一起,差距極為明顯。
馬忽蘭感覺到異常的興奮:「簡直是天助我也,只要衝下山,明軍勢必無法抵擋我等的攻擊!」
王庸很緊張,渾身雞皮疙瘩盯著山林。
鳥不會停留在有大軍駐紮的地方,山林中安靜得可怕,他篤定山上有人!
「殿下?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走,就是用脖子往敵人刀口上撞。
朱厚照抬起手,卻是繼續前進的手勢:「不慌,放慢步調。」
喝!
駕!駕!
山林中地動山搖,宛如地崩般,馬匹嘶鳴。
韃靼騎兵宛如猛虎下山,露出猙獰又有幾分血腥的笑意,揚起手中的長槍,準備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