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京城紙貴

  都察院,值房。

  嚴成錦命鄭乾徹查,約莫一刻鐘後,鄭乾快步走進來:「大人,壽寧侯確實在屯紙。」

  張家兄弟屯紙幹什麼?

  近來心思放在九邊,極少關心坊間的事,張家兄弟從島國回來,賺了一筆。

  正是有銀子的時候。

  嚴成錦思索著要不要坑張家兄弟一筆,以補貼家用。

  畢竟,給李家下聘後,庫房掉了一成血。

  「壽寧侯將京城的紙張,清掃一空,據聞,壽寧侯買了兩艘大船,不知藏於何處,下官還在尋找。」

  鄭乾躬身說道。

  良鄉到通州,有盧溝河、潞河、琉璃河等眾多水系,來往商船密集,很難搜尋。

  哪一艘是壽命侯的,還需仔細搜查,朝廷無指令,也不方便公然查國戚財物。

  嚴成錦思索了許久,不知不覺,大半日就過去了。

  到了申時一刻,下值的時辰。

  他喝了一口茶,帶上了茶杯,往宮外走去,此時,還不是宮裡的下值時辰,廣庭有些冷清。

  坐上轎子回府,剛進入小巷,何能便稟報:「少爺,王東家來了。」

  嚴府門前,王不歲滿臉焦急地來回踱步,終究看見嚴成錦的轎子了。

  「大人,京城的紙都快要比豬肉貴了。」

  嚴成錦正想弄清楚,張家兄弟買紙幹什麼:「你可有消息,為何屯紙?」

  「如今京城百姓子弟,讀書者愈發多起來,小人書坊每日要印許多書籍,紙張遠遠不夠,早就在漲價了。

  且如今,造紙用的楮樹皮,供應減少了八成。

  無材料可以造紙,讓京城的紙張價錢,已升至三分紋銀。」

  京城的平均工錢,七分紋銀一日,光買一張紙,就要花去半天工錢。

  這書誰還讀得起?

  「往日楮樹皮供不應求,為何如今,供給少了八成?」嚴成錦皺著眉頭,初步懷疑被出口了。

  王不歲喪著一張臉:「小人也不知道啊。」

  「讓錢東寶來見本官。」

  ……

  奉天殿。

  張升提著衣擺著急忙慌,走到殿門前,讓門監即進去通報。

  隨即,他大步走進殿中:「陛下,臣要彈劾壽寧侯和建昌伯!」

  蕭敬心頭咯噔一下,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心氣浮動,太子還未有消息,正是煩悶的時候,大舅子又闖禍了。

  「為何要彈劾?」

  「不知何故,自半月以來,京城的紙張價錢一路攀升,壽寧侯和建昌伯藉機奇貨可居。

  國子監今日傳來疏奏,欲考核監生,卻無紙出題。」張升道。

  京城兩大印刷機構,一是司禮監,一是國子監。

  弘治皇帝平淡的聲音中,藏著怒意:「真是荒唐,京城乃是國都,竟會沒有紙張!」

  張升也覺得荒唐,可紙張真被壽寧侯買光了。

  「壽寧侯屯紙幹什麼?」

  「臣也不知道。」

  ……

  壽寧侯府。

  張鶴齡喝著六安貢茶,興高采烈地問:「把清單給本爵爺拿來,看還缺何物。」

  大管家忙將名目遞過去,採辦的貨物,全在裡頭了。

  張鶴齡仔細瞪著每一個字,喃喃道:「紙張有了,絲綢有了,豪筆有了,瓷器有了……」

  去島國一趟,光水手的工錢,就要花一大筆靡費。

  還有眾人的吃食。

  朝鮮與大明皆為尊儒學,書生們做學問要用紙。

  但造紙術卻不發達。

  若能把紙張賣到朝鮮,換高麗參,再運到島國賣給大名,就能賺一筆銀子。

  朝鮮的紙張價錢高,而島國則是絲綢的價錢高。

  「哥,明日咱們就出發吧?」

  「不行,京城紙價漲到了三分紋銀,陛下一定會派人查,咱們今夜就走。」張鶴齡認真地道。

  為了賺銀子,兄弟倆也是說干就乾的人。

  終於捨得花銀了。

  在府上擺了一桌,殺了雞鴨,海外航船辛苦,要提前補補身子。

  「大老爺,嚴大人來了。」

  張鶴齡忽然緊張起來,斬釘截鐵道:「不見!」

  管家支支吾吾地道:「他說,老爺若不見,他即刻進宮向陛下告密。」

  這個狗官,我們兄弟礙著你了?

  張鶴齡心裡罵罵咧咧,恨得牙痒痒,碰到上這個傢伙,准沒好事。

  「哥怎麼辦?」

  「讓他進來!」

  不多時,府門打開。

  一個穿著滿是補丁衣裳的老者,與普通的百姓無疑,笑吟吟地走出來,將嚴成錦請進去。

  嚴成錦走來正堂。

  張鶴齡忙讓人把雞鴨魚肉端下去,讓嚴成錦看見了,還要分給他吃。

  隨即,笑吟吟地道:「賢侄用過膳了吧?那本爵就不招待你了,你來有何事?」

  張家兄弟二人,齊刷刷地看嚴成錦。

  「本官想問問,京-伍捌肆叄捌,可是壽寧侯的船號?」

  為了避免逃稅,朝廷規定,商船皆要有船號。

  且,是何處船廠督造,督造於何時,吃水多深,皆要寫得清清楚楚。

  張鶴齡死死捂住弟弟的嘴巴,道:「不是。」

  這時,錦衣衛葉准跑上來稟報:「嚴大人,陛下急召內閣。」

  陛下這時候召他,必是為了紙張價錢上漲,一刻鐘前,聽聞張升入宮彈劾了。

  坐上轎子,來到奉天殿。

  劉健幾人肅然而立,張升站在大殿中央,弘治皇帝面色嚴肅,似是極不高興。

  王鏊道:「陛下,壽寧侯自持身份,擾亂朝綱,應當懲處!」

  京城身為國都,讀書人有幾萬之數,再加上數十萬士紳,紙張消耗極大。

  大明的信息傳播,依舊是靠紙張,故而,對紙張的依賴極大。

  張升卻蹙眉:「可關鍵是,楮樹皮為何少了?」

  就算張家兄弟把紙都換回來,也遏制不住上漲的勢頭。

  嚴成錦微微躬身:「臣或許,知道紙張價錢上漲的緣故。」

  「嚴卿家說!」

  「是由於大明與韃靼的戰爭。」

  弘治皇帝蹙著眉頭,一臉茫然。

  劉健急問:「九邊打仗,與紙張價錢上漲有何關係?」

  「京城造紙,所用原料為楮樹皮和桑皮,而楮樹皮產自甘肅和山西,此兩地的百姓正在逃荒。

  商賈怕被戰爭波及,也不敢運送楮樹皮,故而,造成京城斷紙。」

  南方用造竹紙和小皮紙。

  造竹紙是用竹子做成,南方有許多竹林,並不卻原料。

  而小皮紙所用的原料,為木芙蓉,也是南方的樹。

  弘治皇帝一臉恍然之色。

  劉健幾人眼中同樣露出清明,難怪,大明出兵後,紙張的價錢就開始變動了。

  壽寧侯屯紙,更是令紙張的價錢攀升。

  「可九邊戰事,一時間也無法結束,這如何好?」張升焦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