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宛如篝火般打在身上,暖得令人心情愉悅。
嚴成錦換上緋紅的官衣入宮,在左掖門前,聽到翰苑文官商量聲討費宏,要令他下獄。
其實,有無罪責,皆看文官怎麼說。
在朝中,楊廷和地位超然,遠超六部的三品大臣,僅次於內閣三公。
這麼多人替他說話,並不奇怪。
走進大殿中,弘治皇帝看向內閣的方向:「三位師傅,今日有何事要奏?」
劉健低聲:「關於費宏一事,百官頗有微詞,陛下放任不處置他,實在太久了。」
從東宮鬥毆,至今有半個月了吧?
戶部給事中劉鴻襄點頭:「楊大人被貶去滿加剌,費宏也應受到應有的懲處!」
嚴成錦目光微動,他諫言讓楊廷和出海,是為爭奪入閣。
且楊廷和與寧王有私,這才是放出海的真正原因。
不過,他不能以此跟百官辯駁。
弘治皇帝看向嚴成錦,頗有深意:「嚴卿家,朕聽說,你給了費卿家一物,能讓他立功抵罪?」
嗯?百官轉過頭看向嚴成錦。
嚴成錦頷首:「或許能立功,臣也不敢斷定,還請陛下等十五日?」
不能言之鑿鑿,萬一費宏寫不出來,他反倒要欺君。
弘治皇帝卻愈發好起來:「若是夢樓那樣的書,可立不了功,閒書畢竟是閒書。」
「嚴大人想拖延時日?不一碗水端平,你有何資格當都御史?」一個言官秉執正義道。
劉鴻襄躬身:「臣附議!」
他們可是聽說了,嚴成錦諫言,讓費宏升少詹士。
一旦太子登基,或許,此人有機會直接入閣,費宏犯了律法,還能有此優待,他們豈能袖手旁觀。
劉健眉頭一沉:「究竟是什麼?你給的,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嚴成錦仔細思索片刻:「是一種可令孩童識字的方法,就如秦始皇統一文字般重要。」
大明的識字率在歷朝中很高,小說能在明朝興起,可見一斑。
「是什麼?」
弘治皇帝臉色大變,自古以來,少有能與秦始皇的豐功偉績比肩。
百官有點忐忑,難道你想再統一一次文字?
「陛下聖明,嚴大人所言,有拖延時機的嫌疑。」
劉鴻襄相信,等得越長,嚴成錦的手段就越多。
嚴成錦思索片刻,看向劉鴻襄:「劉大人有一個八歲的孫子?」
「你、你調查本官!」劉鴻襄宛如受到威脅,氣急敗壞。
嚴成錦道:「都察院監察朝野,若陛下想知道,不妨下旨,讓劉大人把孫子,借給臣用用。」
「本官不借!」劉鴻襄冷著臉,你萬一害死他怎麼辦?
嚴成錦又轉頭看向邢部尚書魏紳:「魏大人也有孫子,可否借給下官用用?」
見過借銀子的,沒見過借孫子的。
百官們都懵了,弘治皇帝也懵了。
魏紳用不善的眼神望著嚴成錦:「不借,你瘋了?」
弘治皇帝看向嚴成錦,此子向來穩重,不會無故借孫:「嚴卿家想做什麼?」
劉健也深知,嚴成錦不會無故借孫子,定有陰謀。
嚴成錦想了想:「諸公的孫子中,可有被稱讚為神童之人,不妨來檢驗一場?
不論四書五經,但凡書上有的字,都能做考題。
識字多者,勝。」
八歲的年紀,才上蒙學,能認識的字不出一千五。
百官狐疑起來,嚴成錦算是狀元,也不能把所有字都教會吧?
可此子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魏紳頗為驕傲,朗聲:「臣的孫兒,雖稱不上神童,可也算博覽群書。」
百官雙眼放光。
李東陽眸中光芒微動,去過魏紳府上的人,都見過那個孩童,能背誦四書,會寫對聯,會作詩賦,被人交口稱讚。
劉鴻襄道:「臣的孫子八歲,也同樣略有聰明,可以誦讀《資治通鑑》。」
能趁年少時,在弘治皇帝面前露臉,是難得的機會。
嚴成錦頷首:「誰借一個孫子給本官?十日為期,十一日向陛下展示才學,就還。」
正在這時,刑部主簿胡恭笑眯眯道:「老夫把孫子借給你。」
劉健想了想:「既是費宏所做的事,那就由費宏來教吧,十日後且看看。」
嚴成錦目光微動,終究沒再說話。
弘治皇帝也不反對,倒要看看,何事可與秦始皇統一文字相提並論。
回到刑部值房,魏紳有些怒意,胡恭賠笑道:「魏公不慌,下官那孫子,比太子更頑劣,是個混世魔王。」
魏紳這才漸漸露出笑意。
走去文華殿,弘治皇帝看向李東陽:「魏公的孫子,學問做得如何?」
「只是八歲,就能吟詩作賦,頗有王華少時之資。」
……
嚴府,
嚴成錦身前站在一個孩童,頭上戴著絨帽,仰頭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似乎不知道害怕。
「小屁孩,你叫什麼?」
「我叫胡鬧,老屁孩,你叫什麼?」
嚴成錦面色抽搐,難怪那老頭把孫子借給他,大意了。
何能苦著一張臉:「少爺,小的一看這崽子就是放牛的料。」
幸虧,輸了算在費宏頭上。
嚴成錦道:「給他換上一身粗衣,送去費府。」
只要學會字母兒歌,花上十日學拼音,應該能比得過魏紳那兒子。
皮的孩子,通常比木訥的聰明。
如若不行,他只能親自出場了。
還未來得及送走,朱厚照就登門了,樂道:「老高,本宮聽說,你要教娃娃?」
嚴成錦搖頭:「是費宏,並非是臣。」
朱厚照轉身,看見一個戴著絨帽的娃娃,目光與他相碰。
「就是這混小子,眼神為何這般像本宮?」
「我會鬥蛐蛐,你會嗎?哼!」
握~,朱厚照被驚訝到了,頓時來了興致,看向嚴成錦:「老高,本宮覺得,你還不如借內書院的小伴伴呢。」
內書院的小伴伴,人人都想當人上人,讀書極為刻苦。
八歲讀書,比比皆是。
……
魏府,
魏紳穿著一身儒裳,背負著手走進書房:「今日背什麼?」
書房中,私塾先生連忙起身行禮:「回稟魏大人,學生在教儒學。」
穿著青衣白裳的孩童站起來,躬身作揖:「彬兒見過大父。」
身後幾個穿著儒裳的刑部主簿,撫須頷首,滿意點頭。
魏紳面帶笑意:「今日,大父親自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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