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三月之約

  嚴成錦坐上轎子,趕回宮中,很快就來到了奉天殿。

  遼東城無城垣可以抵禦,地勢平坦,韃靼人能利用地勢,發揮騎兵的優勢。

  弘治皇帝不可置信地望著疏奏:「王守仁七日就能奪回遼東城,令朕深感欣慰,來,傳下去讓諸公看看。」

  萬人大捷!登基以來,僅有王越和嚴恪松才能做到。

  蕭敬端著錦盤,呈到劉健面前。

  劉健打開急奏,李東陽幾人湊過來。

  疏奏是監軍劉益林所寫,從王守仁用兵,直至擊潰韃靼人,記錄得詳詳細細。

  嚴成錦目不轉睛,看了眼急報。

  韃靼人南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掠奪物資過冬,每年秋收後,九邊都受韃靼人的侵擾。

  王守仁正是利用了韃靼想搶奪糧草過冬,毒殺了馬匹,韃靼人交戰後大感不適,退回了草原。

  「當務之急,是在遼東城建城牆和烽燧,戶部撥銀,工部命人北上築城。」弘治皇帝看向韓文:「國庫可有銀兩?」

  事關遼東百姓,若沒有銀兩,只能從朕的內帑中撥給。

  韓文微微躬身:「朝廷販鹽後,國庫囤積白銀,已有一百七十萬兩。」

  跟良鄉支借的三千萬兩,還未償還。

  短短月余,能收到一百七十萬兩,弘治皇帝精神明顯大振。

  遼東城的城牆修築了一半有餘。

  待城牆修建完工,安上紅夷大將軍等火器,就不再懼怕韃靼人攻城了。

  「陛下,該令王守仁回京了。」

  弘治皇帝眉頭漸漸縮成川字:「遼東大捷,需要將領鎮守,朕今日收到宣府奏報,宣府總兵林禹請乞致仕。」

  言外之意,朝廷急缺良將填補空缺。

  往常缺良將時,通常是從南直隸,或其他地方,調派文官前往。

  但武子監設立後,百官莫名想從武子監調人,可是聽聞梁次攄湊數事件,失望至極……

  秦紘輕哼地問:「武子監培養出將才了?」

  當初你信誓旦旦許諾,總該認帳了吧。

  紙上談兵,豈能培養出將才來,兵部才不想接管武子監。

  他與馬文升和王越同年,皆為朝中有名的將領,深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哪一個名將,不是身經百戰?

  嚴成錦躬身認慫:「臣慚愧,還未有起色,再等三月,或許能有良將可派往遼東。」

  細數上一世,黃埔能在短短半年內,培養出一千多名將,嚴成錦就覺得有章可循。

  但前提是,像國子監那樣擴大生源,從天下廣收監生。

  武子監創業未半,沒有名聲,天下百姓仍然視科舉,為最重要的途徑。

  這就好比讀書和參軍,該怎麼選?

  百官略吃一驚,朝廷幾十年才出一員良將,此子竟說三月?

  「嚴大人莫亂誇海口!」

  「你做不到便是欺君。」

  弘治皇帝略有深意:「朕聽聞,梁次攄也在武子監?」

  「正是,不妨讓王越試試。」

  梁儲微微側頭看向嚴成錦,兒子去武子監五日,沒傳回消息。

  身為父親,當然是掛念兒子的。

  下了朝,梁儲坐上轎子,去武子監探視,看見王越在講堂里講太公六韜,半個時辰後,又到校場上操練。

  梁次攄看見了他,愣住片刻,發了瘋似的狂奔來:「爹,孩兒想回家!在這路苦,孩兒每日卯時要起來操練,戌時過後也不得睡,他們……還打人!」

  梁儲嘆息幾聲,猶豫不定。

  這樣下去,武子監未必能興辦下去,是該派到地方為官,還是繼續留在京城?

  王越冷哼一聲,勸道:「帶回去吧,這樣的廢物,留下也是敗壞老夫名聲。」

  「世昌兄!豈能如此貶低我兒!」

  梁儲有些怒了,在朝中為官,講究顏面,況且陛下都知道了。

  「次攄,你都聽到了。」

  梁次攄傻眼了:「爹,孩兒只想混吃等死啊。」

  家中萬貫家財,你讓我幹這個?

  「哼!」

  梁儲不僅要和王越爭一口氣,也是要證明給陛下看,梁家世代忠良。

  他坐上了轎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武子監。

  王越有點後悔了,梁儲性子耿直,這樣激怒,更不願意將人領走。

  翌日,王越聽聞嚴成錦在朝堂上許諾,三月內可替朝廷推選一將,鎮守遼東,頓時感覺泰山壓在自己頭上。

  「賢侄啊,領兵打仗可不是三個月就能教會的。」

  自兒子年幼時,王越就在教導兒子兵法。

  可是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文不成,武也不成。

  最後,只能蒙受他的恩蔭,當錦衣衛僉事,就是錦衣衛里的文官。

  嚴成錦道:「三月後,需從他們中派一人北上,鎮守遼東城。」

  紙上談兵終覺淺,絕知兵法需躬行,還是要親自領兵。

  梁次攄不以為意,反正他是來湊數的,不會派他:「王先生,我想出大恭。」

  王越瞪了他一眼:「憋回去,懶驢上磨屎尿多!」

  這小子想去茅房,逃避操練。

  梁次攄眼中噙著熱淚,生無可戀。

  每日要背誦兩個時辰武經七書,還得學觀察天象,稍答不上來,就被藤條毒打。

  王春還偷偷欺負他,日以繼夜。

  逃亡兩次,被王越抓回來暴打一頓。

  最令人傷心欲絕的是,父親竟將他丟棄在武子監,不管不顧,遭受嚴成錦迫害,只能忍受。

  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夜裡,一旁的鼾聲忽高忽低,韓文和王春熟睡。

  梁次攄將衣服解下來,綁成布條,丟上房梁。

  人如掛在藤曼上的黃瓜,吊在半空中。

  嘎嘣一聲!繩子斷了。

  梁次攄飛落下來,砸在王春身上,嚇得王春不知所措。

  王春瞧見是梁次攄時,將他按在床上狠狠地道:「我早就知道,你饞我的身子!」

  梁次攄抱著頭:「王兄,在下只是想借房粱上吊。」

  奉天殿,朝陽的霞輝從門口透入。

  王守仁微微躬身:「臣雖擊退了韃靼人,但遼東,仍需派遣將領鎮守,韃靼還會捲土重來。」

  毒死了韃靼幾千匹戰馬。

  即將入冬了,韃靼人或許不會再侵犯,但三月後開春,還會率兵南下。

  百官沉吟片刻。

  弘治皇帝頷首道:「王卿家領兵有功,朕封你為武子監祭酒。」

  王守仁詫異,應該是老高兄所為,但凡改制之事,都與老高兄有關。

  隨即,他微微躬身:「臣謝過陛下。」

  半個時辰後,王守仁來到武子監,剛踏入監察門,見一人鬼鬼祟祟,似是竊賊,便跟上去。

  只見,那人偷偷跑到老樹下,用樹藤纏繞在脖子上。

  「你為何要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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