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陛下發現

  東宮,

  朱厚照今日穿著紅色金龍袍,腰間束著紋獸玉帶,頗顯精神。

  他興高采烈地蹲在地上鬥蛐蛐。

  正是盛夏,碎石堆里抓到的蛐蛐又肥又壯,宮裡只剩這個項目了。

  「殿下,壽寧侯來了。」

  朱厚照頭也不抬:「本宮的舅舅早就死光了。」

  張鶴齡黑著臉暗啐一口,這狗外甥改不了吃屎,又在這鬥蛐蛐。

  可憐天下大儒啊,傾盡心力,竟教出這麼個東西。

  「厚照啊,舅舅想托你租五首大船,事成之後,給你一萬兩銀子,你不是想招兵買馬攻打韃靼嗎?舅舅早就想揍達延汗那孫子了。」

  張鶴齡心中肉痛大罵,嘴上卻笑著道。

  朱厚照微微眯著眼睛,審視著他,狐疑:「舅舅要給本宮一萬兩銀子?」

  「沒錯,夠殿下買一支精良的百人軍隊了。」

  張鶴齡左思右想,除了陛下,只有朱厚照才能從嚴成錦那兒弄到船。

  比起那座銀礦來,一萬兩銀子就是九牛一毛。

  朱厚照面色忽變,清澈的眼眸中露出精明目光:「舅舅要五艘大船做什麼,可是想出海?本宮要是把船借給你,父皇定會揍本宮,加錢。」

  「殿下開價吧。」

  「五萬兩!」

  張鶴齡一口老血嘔出來,指著他道:「你……你跟誰學的?」

  「本宮聰慧過人,豈需從師。」朱厚照不屑地道。

  這是跟老高學的。

  把大船借給壽寧侯,到時候父皇怪罪,也是砍壽寧侯的腦袋,不會責怪他。

  張鶴齡咬咬牙,安慰自己。

  石見銀礦兩天挖出來的銀子,就有一萬兩。

  五萬兩,也就是十天的功夫,不虧,不虧。

  「舅舅一會兒命人給你送銀子,你趕緊找嚴成錦借船。」

  「本宮要先見銀子。」

  從小縮衣節食,父皇給東宮的月例只有五十兩。

  朱厚照還沒見過那麼多銀子,就好似天下掉下金元寶,正正砸在他的碗裡。

  齜牙咧嘴笑了好久,本宮很快就能招兵買馬出關了。

  張鶴齡著急出海,回到府上,將五萬兩銀子準備好。

  要送入東宮,幾乎不可能,廠衛一準能查出來。

  朱厚照決定,藏在倒夜香的大桶里,再命小太監拉到東宮。

  這麼多銀子,放在宮外不放心,更不給交給老高保管。

  「殿下,此事千萬不可讓陛下知道。」

  「本宮守口如瓶,不會說的,只是有時候會說夢話。」

  「……」張鶴齡想揍死他。

  十桶夜香被運到東宮後,朱厚照滿心歡喜地來到都察院。

  庭院有些吵鬧,姜文三人在跟王越學習辯駁之術,王越曾是都察院的都御史,深諳辯駁之道。

  按嚴成錦的話說,當御史得能寫能辯,才能叱吒朝堂。

  他端著青花茶盞,呷了一口清甜的枸杞茶水。

  朱厚照喜不自勝走進來:「老高,本宮要借你五首大船。」

  張鶴齡去找朱厚照了?

  嚴成錦微微抬頭,打量著朱厚照:「殿下收了壽寧侯多少銀子?」

  朱厚照如實地道:「不多,才五萬兩。」

  噗!

  嚴成錦的枸杞茶水,噴在朱厚照臉上。

  張鶴齡肯出五萬兩,也就是說,石見銀礦的銀子,遠遠超出五萬兩?

  「借船可以,不過要付押金五十萬兩,還得付租船的費用十萬兩,半年內返還。」

  良鄉商會的大船,有朝廷的御批,可以出海,用於往返海南。

  所以,不存在觸犯海禁的問題。

  借給張鶴齡不怕,就怕他把船弄沉了,或被倭寇搶去。

  一艘大船的造價,在八萬兩左右。

  把人全都遣散出去,關上值房的門,朱厚照對著嚴成錦道:「老高,本宮如何藏這五萬兩銀子?」

  「殿下先發毒誓,不許說是臣教的。」

  朱厚照想也不想,便拿弘治皇帝祭了天,眨了眨眼睛:「該你說了。」

  嚴成錦在他耳邊,輕語幾句。

  ……

  東暖閣,

  蕭敬慌忙走進來,對著弘治皇帝道:「陛下,壽寧侯在變賣田莊和長安街的門鋪。」

  那日陛下隨口一提,他就派人去調查了。

  這些田莊雖說賜給了張鶴齡。

  可等他死後,是要收回來的。

  弘治皇帝詫異地問:「朕給他的俸祿不薄,不愁吃穿,賣皇莊做什麼?」

  咱也不知道啊……蕭敬為難地道:「奴婢還沒查出來,太子或許知道,壽寧侯找了太子。」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放下奏疏,站起身來:「去東宮。」

  很快,弘治皇帝來到東宮院門,只見金吾衛和小太監全被趕出來。

  殿門緊閉,安靜得嚇人。

  「太子在裡頭?」

  小太監哆哆嗦嗦地回話:「回稟陛下,殿下在裡頭讀書。」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更遑論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冷哼一聲,不必想也知道,受了太子的脅迫。

  蕭敬推開門,一陣神秘的臭味撲鼻而來。

  熏得弘治皇帝睜不開眼睛,嗆了幾聲:「這是什麼!」

  「陛下,是倒夜香的木桶。」

  這些銀子是招兵買馬用,決不能讓父皇奪去。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朝弘治皇帝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弘治皇帝冷視他一眼,不知他又要玩什麼把戲,整座東宮瀰漫著臭味。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太子雖然胡鬧,卻聰明過人。

  怎會傻到將夜香搬到寢宮來?

  這五桶夜香,必有蹊蹺!

  「將這些夜香桶打開!」

  蕭敬嚇得臉色都崩了:「陛下,臭……奴婢怕,衝撞了您的眼睛。」

  弘治皇帝背負著手,板著臉叱聲:「朕說,把這些夜香桶打開!」

  蕭敬只得命幾個小太監,掀開齊人高的夜香桶。

  哐當!

  哐當!

  五個夜香桶全被打開,小太監們被熏得差點昏過去,可看到桶裏白花花的銀子時,頓時面色僵硬,驚得合不上嘴巴。

  蕭敬見他們面色異常,親自上前探視:「陛下,全是銀子。」

  弘治皇帝黑著臉,怒瞪著朱厚照,聲音怒不可遏:「你竟敢受賄。」

  朱厚照噗通一聲跪下來,梗著脖子不服氣道:「這是兒臣應得的。」

  弘治皇帝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氣,從胸腔衝撞到天靈蓋,差點死過去。

  還敢說是你應得的?

  伸手往後腰掏了掏,卻沒摸到打龍鞭。

  正在這時,蕭敬掏出一條鞭子,討好似的笑道:「怕陛下會用到,奴婢時刻備著呢。」

  知朕者,蕭伴伴也!

  弘治皇帝高高地揚起鞭子,怒不可遏:「壽寧侯給你銀子做什麼?!」

  這一鞭抽下來,肯定很疼。

  本宮許久沒挨鞭子了,皮肉會承受不住,朱厚照毫不猶豫:「借良鄉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