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看過來,剛升這小子為都御史,就敢頂撞朕了。
這樣的藥方,應當推行天下,李東陽幾人仔細想了許久,也不覺有什麼不妥之處。
嚴成錦微微躬身,繼續道:「青丸為汪機所研製,按大明新頒布的專利法,當屬於汪機,不可推行。
其二,坊間必定會大肆收購青篙,不僅會令此藥價錢上漲,還會令青篙奇貨可居。」
在後世,類似藥方之流是不受專利保護的。
嚴成錦之所以寫進專法中,是想建立大明有公信力的惠民藥局,代表朝廷。
若將藥方流傳出去,必定會引起藥坊爭奪原料。
不僅不能推廣,反而會讓藥價上漲。
而由惠民藥局統一售往各處,既能保證價格不漲,又能逐漸樹立公信力,讓百姓來藥局瞧病。
建立大明完整的醫療體系。
就算是後世,也沒有研製出藥方,大家一起分享的道理。
劉健道:「有幾分道理,單說長寧伯,就必會囤藥。」
弘治皇帝臉上的怒意消去,看向汪機:「藥方歸屬朝廷,汪大夫以為如何?」
聽嚴成錦說罷,便覺得,這藥方更不能交到士紳和百姓手中。
汪機微微躬身:「本就不是學生之物,聽憑陛下處置。」
嚴成錦遲疑片刻,微微抬頭:「陛下,那此藥方賺得的銀子?」
「朝廷和惠民藥局,四成歸屬朝廷稅額,剩餘由你處置。」弘治皇帝不假思索。
陛下怕是不知賣藥有多暴利,竟讓出六成。
嚴成錦微微躬身:「臣遵旨。」
升任都御史的消息,傳到吏部,由吏部錄入名冊,尚衣監製作官衣。
馬文升聽聞消息時,有些意外。
此子竟升了都御史。
張升回到府中時,嚇得沒敢進門。
「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管家哆哆嗦嗦迎上來:「小的也不知道啊,他們二話不說,就是要送銀子。」
這是賄賂?
要不然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白花花的銀子啊,足足有幾千兩了吧?
足夠買下張府宅院了,管家也嚇得六神無主,見老爺回來,連忙迎上來。
張升怒斥王不歲:「本官何時認得你,快帶著你的銀子,滾出我的府邸,本官不受賄。」
王不歲正招呼下人打開木箱,在院中逐一清點。
本來送五千兩銀子,就心疼得要死。
白送銀子還遭人數落,心中委屈得想死。
他勉強堆著笑意,安慰道:「張大人放心,不是賄賂,您可還記得良鄉的高照化學獎,在下是來兌現諾言的。」
要不是嚴大人相逼,他才不來送銀子呢。
這不是傻子嗎?
汪機兩萬兩,胡大龍和張元錫各自支給五千兩,共支銀三萬兩。
雖然良鄉商會賺了不少銀子,但白給別人還是心疼的。
張升詫異:「良鄉商會還真是闊綽。」
「大人誤會了,嚴大人說要信守承諾,才讓小的送來。」王不歲苦著臉。
惠民藥局賺的銀子,全虧在這裡了,也不知道嚴少爺是何意。
反正他是不敢違抗的。
蔣氏看到這麼多銀子,眼中放光,忙勸張升收下。
「本官要先稟報陛下,看能不能收。」
自古以來沒有這等先例,張升不知能不能收。
……
蔚藍的海波,起伏不斷,一艘龐大的六桅大船登岸。
尚真回琉球時,遇到兩撥海盜,船隊不大,皆讓僱傭的護衛打沉了。
大船在雞籠的碼頭登岸,一行人騎上大馬,兩日後,回到首里城。
尚真換上大明制式的皮弁冠服,威嚴不可侵犯。
王守仁同樣穿著朝廷的五品緋袍,立於大殿上。
琉球的大臣們分立兩側,殿宇比奉天殿小許多,顯得有些擁擠。
聽說尚真王親自前往大明借兵,只是帶回一個人。
就是這個人?
大臣們詫異地打量王守仁,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
「王上,這樣如何敢打薩摩國?不如先收復久米島,養精蓄銳再打算。」
「大明不派兵力,單憑我們,只有萬人啊。」
大殿中有點嘈雜。
尚真在回程的路上,就已經仔細想過,琉球還不是薩摩國的對手。
他抬起手壓了壓,看向王守仁:「王大人想何時出兵?」
空氣安靜得落針可聞。
大臣們有點慌了,想不到陛下鐵了心要攻打薩摩國。
單打薩摩國不怕,就怕薩摩國得島國和倭寇相助,這是三股勢力。
至少三萬人!
王守仁面色如常,微微躬身:「下官要看過輿圖和琉球的兵備,才能給尚真王答覆。」
大明皇帝和那個神秘的大臣,極力推崇,尚真一直疑惑。
近兩個月行船回來,他細心觀察,發現這個書生偶爾會發呆,寫寫書,站在甲板上,給水手講做人的道理,樂此不疲。
其他就像普通的讀書人一樣,沒有特別之處。
紙上談兵,會害死人的。
尚真按下不表,面色如往常那樣平靜:「就依王大人,董卿家傳本王旨意,帶王大人巡視軍營。」
王守仁微微動身,退出了大殿。
當著大明使臣的面,他們不敢得罪,生怕得罪大明朝廷。
等王守仁退出大殿後,琉球的大臣們炸開了。
「王上,此人穿著文官的緋袍,哪裡會打仗,怎麼不是武將?」
「看起來像文弱的書生,聽聞大明的書生,除了王越,其他一概不會打仗。」
王越擊潰達延汗的戰事,他們略有耳聞。
尚真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你們以為本王不知!且看他如何安排吧,會不會打仗,三日後就知道了。」
兩日時間,董玟帶王守仁參觀營地,查看兵備。
看完輿圖後,王守仁對琉球的兵備,大致心中有數。
難怪尚真王不遠千里去大明借兵,琉球的兵力實在太衰敗落後了。
「王大人,你知道王上的難處了吧?」
「本官代大明而來,自然會幫你們打贏此戰。」
董玟無奈搖搖頭,並不回答,年輕人就是喜歡逞強。
尚真王看向王守仁道:「王大人看完了,有何計劃,該如何打?」
大臣們目光集中,審視著王守仁。
王守仁平靜地道:「直接攻打薩摩國,越快越好。」
薩摩國離琉球最遠,且兵力強盛,周圍還有久米島這樣的勢力虎視眈眈,他竟然說直接攻打薩摩國。
大臣們瞳孔猛地一縮,這個書生果然不會打仗啊!
尚真王得出的結論,和大臣一樣。
正確的策略,應該先攻打久米島才對。
為了大明朝廷的顏面,他笑了笑:「為何要直接攻打薩摩國?」
「兵者,詭道也,以正合,以奇勝,未必不能贏。」王守仁繼續道:「琉球兵力本就不強,再攻打久米島折損兵力,更會勝利無望。」
大殿中沉默許久。
說得雖然有道理,但這招十分冒險。
「萬一久米島也藉機攻打呢?」
「他們只會等我軍與薩摩國兩敗俱傷,不會貿然出兵。」王守仁仿佛預料到一樣,一副篤定的表情。
一個永祿大夫質問道:「你怎麼知道?」
「本官猜的。」
尚真王面色略微失望,這招實在太冒險了。
若是攻打薩摩國失敗,就會被久米島瓜分。
也就是說,一定得贏,否則,將會亡國。
「王上考慮清楚,再告訴下官。」
王守仁退出大殿,懷裡還揣著嚴成錦給他的信。
以老高兄的性子,這一定是決勝的關鍵計策。
但他還不打算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