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不可,普天之大,為何定居良鄉,其居心令人起疑。」嚴成錦道。
此時,琉球國王為尚真王。
此人極為厲害,他一統了八重山群島、久米島、與那國島,建立了琉球的官員品軼、賦稅制度、行政劃分。
他統治的時期,是琉球歷代以來最強盛的時期。
堪稱東部小王子,島國中的秦始皇。
且此人一直意圖向外擴張,只是國力不允許。
這樣的人,派出來的使臣,怎會甘於到大明定居?
一聽便是油炸啊。
弘治皇帝眉頭微緊,琉球在他眼中,不過是年年向大明朝貢的荒島,毫無威脅。
「嚴卿家何出此言?」
秦紘等六部大臣看過來,劉健三人同樣面露詫異。
嚴成錦斟酌片刻,當然不能說尚真此人有小王子之資,若內閣和六部問起來,該如何答?
「陛下可曾聽說,尚真?」
弘治皇帝點點頭:「他乃琉球的王,祖先尚圓王,還是朝廷冊封的,朕如何不知。」
「臣猜測,良鄉的貨物流傳至琉球,才引來尚真朝貢,馬仁來京城定居,乃是想暗中收買匠人,帶回琉球。」嚴成錦道。
內閣和六部都知他慎重,這樣的解釋可以蒙過去。
秦紘道:「臣覺得,嚴成錦這次諫言有幾分道理,馬仁在六年前,便來過京城,也未曾請乞要留在大明。」
本官說的話,當然有理!
嚴成錦有些意外,秦紘這次竟然沒反駁他,看來他也覺得馬仁此舉,古怪。
「不如、先押到都察院審一審?」
弘治皇帝頷首點,道:「那就押入都察院衙門吧。」
回到都察院,嚴成錦便向衙役們下了命令。
嚴府,
馬仁帶著佐官等在門口,這座破舊的府邸,裡頭住著一個御史。
良鄉乃是由此人監管。
此人極為謹慎,進門要對暗語,且不見生人。
這些,是從外戚張鶴齡那兒打聽到的消息。
「大人,此人不過是小小的御史,咱們為何不去拜謁劉健和李東陽?」佐官問道。
馬仁搖頭:「劉健和李東陽太聰明,不會見我等。
我等能不能留下來,就看他了。
聽聞,此人寫的疏奏極為厲害,深受大明皇帝信任,若得他賞識,必定能留在良鄉。」
說話間,卻見一台轎子再慢慢靠近。
「來了。」
兩人看見嚴成錦的轎子,便快幾步走上前:「敢問,可是都察院的嚴成錦大人?」
嚴成錦有些詫異,他住在這裡,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且來府上的人,多是拜謁老爹,除了朱厚照,無人專門找他。
不由暗自心驚,此人竟然能找到他的處所。
此人聰明多了。
「你們是誰?從哪裡來?找他有何事?」
「吾是琉球的使臣馬仁,找嚴大人有重寶要送。」馬仁從佐官那兒接過一個盒子。
嚴成錦聽說過此人,尚真手下的重要謀士,向外擴張時,此人功不可沒。
能找到這裡來,定然不簡單。
嚴成錦道:「你們往前走十步,左轉,再走十步,看見一座石亭,再把盒子打開。」
馬仁面色古怪,此人果然同壽寧侯說的那般謹慎。
「敢問、為何要如此?」
轎子裡沒有了聲響。
馬仁只好照著做,往前走了十步,沿著院牆左轉,再走十步後,看見一座石亭。
把盒子打開,露出雪白的璞玉。
錦衣衛葉准有點懵了,問道:「送我的?」
正在這時,何能走過來道:「我家少爺說,此人意圖勾結朝廷重臣,人贓並獲,還請諸位差爺,幫忙送到都察院衙門。」
馬仁和那佐官瞬間石化。
嚴成錦推開院門,回到院中,只聽正堂中傳來爽朗的笑聲。
狐疑地看向一旁的門子道:「就府上有客人?」
「是保國公朱暉,來府上找老爺。」
正堂中,
朱暉隱隱著怒意,道:「嚴兄,愚弟這次千方百計回京,便是要找你那兒子!」
嚴恪松摸不著頭腦,將茶杯推到朱暉手邊,嘀咕:「喝茶,國公找我兒成錦做什麼?」
朱暉從懷中掏出一個本子,丟給嚴恪松道:「你自己看吧,這是人能幹的事嗎?!」
嚴恪松疑惑地把本子翻開,頓時懵了:
每日上工前,登上城牆問候流民一次,
每日午膳,親自施粥一次,
每日下工,親自到營地中問候一次,
每日……
「這,是成錦做的?」
朱暉氣得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朝廷中,除了你兒子,還有誰?」
還有太子啊,太子乾的也不是人事。
嚴恪松捋著鬍鬚,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國公莫要生氣,等成錦回來,本官親自問問。」
話音剛落,便看見嚴成錦穿過庭院,正要往後院走去。
朱暉露出惡狠狠的目光,為了早日從長城回來,他一項不落地完成了,生怕方學將彈劾疏奏送回朝廷。
嚴恪松乾咳一聲:「成錦啊,你過來,為父有話要問你。」
嚴成錦狐疑地走過去,看見朱暉面露凶光,便猜到了。
「這冊子,可是你向陛下諫言?」
「正是,國公前來,可是要感謝下官?」
朱暉咬著牙齒道:「本國公真是謝謝你!」
連嚴恪松都能聽出來,此話帶著怒意,嚴成錦自然聽出來。
嚴成錦一本正經:「歷代修建長城,怨聲載道,流民四處逃散。
唯獨國公修建的西北長城,至今為止,未曾發生大暴動。
這些,便是國公所做之事的意義所在。
若下官猜得不錯,國公如今在流民中,已有極高的威信。」
朱暉點點頭,看向一旁的嚴恪松,道:「還請嚴兄迴避,我與成錦侄兒有話要說。」
嚴成錦不敢跟朱暉獨處,沒準一刀便給他送上路了,老爹的劍術雖然菜雞,好歹也算個戰鬥力。
「就當著家父的面說吧。」
嚴恪松點點頭,朱暉連聖旨都敢違抗,他也不放心兒子與他獨處。
朱暉輕哼一聲,又坐回椅子中:「這次回京,我自是想留在京城,你可有辦法?」
嚴成錦沉思片刻,早已猜到朱暉的來意。
他違抗的是聖旨,調回京城,陛下定然不許。
「下官也沒有辦法,還請國公回去吧。」
朱暉道:「你可知誰讓本國公來找你?」
嚴成錦茫然搖頭:「國公直言便是。」
「內閣大學士,李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