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種幾個玉米,招募五十人足夠,但為了防止當地的土司搶掠糧食,嚴成錦給李康招募至三千人。
且還有一個目的,在海南開墾更多的荒地,種稻米。
海南一年三熟,是一座富饒的寶島,但自漢到明,那裡只被朝廷當成流放犯人的蠻荒之地。
蘇東坡便在海南流放過,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海南與貴州龍場有些類似,龍盤虎踞,土司爭鬥嚴重。
「此人要懂行兵打仗,還要善於屯田。」嚴成錦忽然想到一個人。
京營屯田千戶許進忠。
當初在校場砌城牆的時候,就發現此人是個人才,砌的牆穩固結實,兢兢業業,偶爾還給團隊打打雞血。
掛著京營監軍一職,向弘治皇帝要人應當不難,嚴成錦進宮跟弘治皇帝徵用屯田營一千人,弘治皇帝很快答應了。
許進忠來到營房,堆著笑容:「聽聞監軍大人找,便來了。」
「去海南屯田如何?」
許進忠臉頓時變成茄子色:「大人真不會開玩笑,海南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下官從不開玩笑。」嚴成錦拿出調令。
良鄉的招募如火如荼,聽說這麼高價錢,許多流民聚到衙門門口詢問。
出海打工,給三倍工錢很正常。
背井離鄉,卻也有些流民猶豫。
梁十三下定了決心,對著老爹梁中道:「爹,家裡兩個娃娃要上學堂,這次去能賺的工錢多……」
「去吧,張大人對咱們流民極好,報答張大人也是應該的。」梁中還沒等他說完。
良鄉的工錢一日七分,登記了名冊,領了四兩二錢銀子。
梁十三帶上幾件破衣服,加入了朝廷開荒大隊。
一日後,許進忠帶著一千屯田營士兵,苦著一張臉來到良鄉,與李康率領三千流民,準備前往天津港,由天津衛派船送往海南。
臨行前,嚴成錦把八個玉米交到李康手上,還有兩封書信。
「此去海南兇險,若遇難事,便打開這兩封書信來看看。」
「老高兄保重!」
李康將玉米和書信收好,踏上前往天津衛的道路,三千流民跟隨其後。
……
謝玉還在衙門裡關著。
「官爺,小人把東西都交上去了,何時放人?」
他擔心牙行的生意,自打良鄉商人多了後,牙行的生意紅火。
只見這時,有個生人走進來。
此人精明能算,正是嚴成錦讓張賢留住的。
「喜歡數錢嗎?」
「???」謝玉有點摸不著頭腦。
那人卻又道:「給天使投資人當帳房先生吧?」
我自己家的帳都是僱人算,你讓我給你算帳?謝玉心下呸了一聲,嘴上笑道:「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只是普通的商賈,哪裡會算帳。」
「不會算帳還敢說是商賈?」
嚴府的銀子來源太多,良鄉工坊、書坊、俸祿、天使投資人、迎客松酒樓還有良鄉那些商鋪。
急缺一個一流的帳房先生。
行商需要路引,路引上有謝玉的信息,嚴成錦很不厚道地查了。
謝玉是成化十年的秀才,科舉沒考上,家中衰敗,最後經了商。
極擅算學,手指放在算盤上,跟放在鍵盤上似的,會跳舞,指法比正值壯年的光棍還快。
謝玉打量眼前這生人,一看就是給人跑腿的,如今就要飛黃騰達了,當帳房先生一個月工錢能有我經商多?
呸!
「小人真不會算帳。」
「我家少爺就是你的天使投資人,條例上寫著,你違約,牙行就是我家少爺的。」
說著遞過一份讓他無比熟悉的契書。
命運的饋贈早就標好了價格,當然由不得他,謝玉面如死灰。
「您給小人傳句話,把帳本送給小人就是,小人不當帳房先生,也能給您算帳。」
「先把這個保密契書和入職契書籤了。」
門子透過牢房的縫隙,把契書遞進去。
謝玉看了一眼:「小人簽了,牙行還是小人的?」
「這個自然。」
謝玉猶豫半日才在上頭簽了字。
這兩日陸續有帳本送來牙行,數目之多,通宵達旦也算不完,謝玉暗中打聽,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讓他算帳,還不給工錢?
誰知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來小紙條:警告,警告,你已觸碰禁忌!
往下看,還有一行小字:閱後即焚
謝玉不信邪,沒過幾天又花重金托衙門的人打聽。
再次收到一物一信,嚇破了膽!
「一物」正是免死金牌,文皇帝後,封爵會並賜一物,便是丹書鐵券。
這位天使投資人,八成京城的爵爺!
謝玉哆嗦地打開信,只見寥寥幾字:免死金牌警告一次!
這是免死金牌警告第一次,若是警告第二次……
仔細看,下頭還有:閱後即焚
謝玉趕緊把信燒了,再也不敢打聽了。
嚴成錦見他老實,便讓人把帳本抄一份,送給謝玉清算。
王不歲送來時,已算過一遍,謝玉再算一遍,能對上就沒問題。
「帳本有些出入,但出入不大,王不歲還算老實。」嚴成錦翻看著送回來的帳本,與王不歲算出來的相差不過十兩銀子。
這差額,有可能是出現了四捨五入的情況。
今日進宮,特意讓轎子提前半個時辰來,出了午門就能直接坐上轎子。
「你就是嚴成錦!」
嚴成錦沒轉身,假裝沒聽見,連本官都不認識,不是求幫忙,就是找茬。
聽這語氣,七成是找茬的。
朝廷真是越來越不安全了,清官也好,惡吏也罷,在大明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嚴成錦不想和朝臣有太多糾葛。
這份真實的演技,連楊廷和都信了,以為自己喊錯了人,連忙對著轎子道:「抱歉,本官還以為你是嚴成錦。」
不用抱歉……我就是嚴成錦啊,嚴成錦透過後視鏡看,此人面相方正,看起來像個好人,不知是誰。
朝中官員大大小小几百人,除了內閣男團,其他或許聽過名字,卻不一定認識。
楊廷和舉目四望,心想去都察院衙門尋人吧,誰知值班的御史說嚴成錦下值了。
兩天後,他才知道什麼叫絕望。
找不到嚴家府邸,衙門值房也沒有人,竟生出放棄尋此人的念頭。
「戴大人,下官托你打聽御史嚴成錦。」
戴姍扭過頭,楊廷和順著目光看去,只見一個文靜書生模樣的御史,充耳不聞地看著大明律。
「嚴成錦?」楊廷和疑惑喊了一句。
嚴成錦轉過頭,眨了眨眼睛:「這位大人找我?」
楊廷和憤然作色,足足找了三日啊!
「你跟本官出來一下,本官有話要跟你說!」
嚴成錦看向戴姍,如今嚴成錦是都察院的金牌御史,戴姍自然要護著,道:「介夫兄,有話就在這兒說吧。」
楊廷和對著嚴成錦道:「太子成日懈怠學事,本官聽聞,出了宮就去你府上,你也是經筵講官,怎麼能如此縱容!」
嚴成錦面色如常,沒有說話。
楊廷和氣急了:「你怎麼不說話!」
「下官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道說什麼就對了,楊延和如鬥勝的公雞,神氣十足。
第二日,楊廷和差點背過去氣去,都察院十幾份疏奏彈劾他。
「真他娘的狠,老夫不過說了太子懈怠學事,就彈劾老夫督教不力!」
嚴成錦這狗東西!
本官不會寫彈劾疏奏?
楊廷和打開冊子,筆墨揮動,鐵畫銀鉤,歷數嚴成錦的罪狀,把他給彈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