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漆黑的炮口噴出了無數道火焰。
在鄭成功船隊飽和式的炮擊下,施琅船隊的最後一艘船被炮彈擊中船身。
船體開裂,船艙進水。
航速頓時降了下來。
等施琅反應過來時,那艘船已經被鄭成功團團包圍。
「完了!」施琅兩眼一閉,知道事情已經徹底敗露。
只要有一個活口,他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施琅先是繼續向東南方向航行了一會,隨後命人停船等待鄭成功的到來。
鄭成功正在對付那艘即將沉沒的戰船。
由於進水嚴重,那艘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沉。
士兵們見狀只能棄船跳入海水之中。
鄭成功命人將落水的士兵搭救上船,並親自詢問一個將領:「你們到底是什麼身份?」
「大人,是自己人!」那名將領回答。
「自己人?」鄭成功一愣,「你們是登萊水師?」
「不是,我們是福建水師!」
鄭成功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此時他心中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但親耳聽到之前還是不敢確定。
「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什麼時候來的?」鄭成功開始一字一句的問。
這名將領知道的信息固然不多。
但護送貨物來朝鮮,以及和建奴水師和平相處等一系列的事都知道。
鄭成功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憤怒,出離的憤怒!
鄭成功此時此刻只有一個想法:把施琅碎屍萬段!
走私資敵!
出兵幫建奴打仗!
無論哪一條都是掉腦袋的罪。
之前查走私時就查到了施琅頭上,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
再加上朝廷調動他前往登州備戰,沒有時間繼續追查,只能暫時饒他一馬。
現在證據做實,想饒也不能饒了。
「施琅啊施琅,你怎麼敢啊?」鄭成功咬著牙說道:「追,立刻追上施琅。」
「是!」
船隊升滿帆向前追。
追了一會,他們發現了施琅船隊正停在海面上一動不動。
「大人,他們停船了!」洪旭說道。
鄭成功心中的憤怒尚在,他本想派人把施琅抓到面前就地正法。
但是並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事。
施琅是什麼人?
他父親鄭芝龍的心腹。
僅憑他自己的能力,施琅確實可以做到在鄭芝龍不知情的情況下向建奴走私。
但...
調動兵馬是一件大事。
如果沒有他父親的允許,施琅絕不可能帶兵出現在遼東,更不可能幫建奴打仗。
也就是說,這件事他父親也參與其中。
本以為自己會是大明的忠臣孝子,沒想到卻成了賣國賊的兒子。
前後落差之大,讓鄭成功感覺天都塌了。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喜歡錢,但是沒想到竟然為了錢而失去了原則。
所謂的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也變成了虛無縹緲的口號。
他想哭,卻不出來。
他想笑,卻笑不出聲。
此時的他已經陷入了艱難的抉擇之中。
思考片刻後,他發現自己有且只有三個選擇。
一是幫父親隱瞞,並參與其中,當一個幫凶。
二是向朝廷揭發父親,大義滅親。
三是消滅現有證據,裝作不知情,回到福建後勸說他回頭是岸。
雖然也是幫父親隱瞞,但不參與其中。
沒有打破他的原則。
三個選項里,第一個選項被率先排除。
鄭成功發自內心的鄙視建奴,絕不會做出賣國資敵的事。
更不會幫建奴打仗。
第二個選項也被排除。
大義滅親確實能贏得忠臣的名聲,但也失去了孝道。
雖然自古忠孝難兩全。
但是作為一個兒子,他不忍心把親手將自己養大的父親送入牢獄之中。
於是乎,鄭成功只能選擇第三個選項。
他看向施琅麾下的那名將領並說道:「你去告訴施琅,就說本官要見他。」
「末將恐怕無法說服他前來。」那名將領低著頭問。
「本官只是想查清楚一件事,又不會把他怎麼樣,他豈會不來?」鄭成功安撫道。
「末將領命。」那名將領搭乘一艘哨船,朝著施琅的船隊快速駛去。
登船後,他來到施琅面前:「大人,少爺(鄭成功)要見您。」
「哎!」施琅嘆息一聲,轉身就要換船去見鄭成功。
「大哥不能去啊!」施顯阻止道:「少爺對此並不知情,他正處於盛怒之中。你現在去見他,恐怕回不來了。」
「他是總兵大人(鄭芝龍)的兒子,他下令讓我去見他,能不能回來我都得去。」
「大人您不能去,」施琅的幾個心腹也開始勸:「少爺是光彩的人,咱們幹的全是不光彩的事。您這個時候去見他,凶多吉少!」
「大人您無懼生死,但下面還有數千弟兄,您得為他們考慮啊!」
在眾人的勸說下,施琅終於停下腳步。
他看向眾人並說道:「少爺是福建水師副總兵,他下令讓我去見面,不去的話就是抗命,還是死路一條。」
「我去!」施顯向前一步,「我就說大哥偶然風寒行動不便,所以命我前去相見。」
「可是你...」施琅有些擔心。
他怕鄭成功一怒之下把施顯殺了。
「大哥放心,」施顯胸有成竹:「咱們只是奉命行事,少爺就算怪也怪不到咱們的頭上。」
「千萬不能這麼說!」施琅警告施顯:「切記,把責任推給誰都行,就是不能推給總兵大人(鄭芝龍)。」
施顯眨了眨眼睛,雖然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還是點頭道:「行,我知道了。」
施琅不放心,派遣大將曾德跟著他一同前往。
二人登上一艘哨船,逆風而行。
來到鄭成功的座船旁邊後,被船上的士兵用繩索拽了上去。
「末將施顯見過副總兵大人!」施顯對著鄭成功單膝下跪。
「末將曾德見過副總兵大人!」曾德也同樣施禮。
「施琅呢?」鄭成功沉著臉問:「他為何不來見本官?」
「施琅將軍偶染風寒身體有恙,特命末將來見副總兵大人!」施顯回答。
「都起來吧,」鄭成功有些疲憊的說道。
他不是身體疲憊,而是內心疲憊。
起身後,施顯和曾德並排站在一起,等待鄭成功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