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
朱慈烺高坐帝位之上。
暫領監國。
其下。
劉宗周、錢謙益等東林黨最高領袖正恭恭敬敬的杵在一旁,半點不敢造次,唯命是從。
而另一側鄭芝龍兄弟二人不復剛來時那般跋扈,看起來十分恭順。
鄭森不同於父親叔父,外表英姿勃發,眼中滿是堅定,著甲冑,身後帶著御賜披風,顯得很忠誠。
「殿下,多鐸已至揚州,並遣使送敕書一封。」一名文官上前恭敬說道。
朱慈烺示意下,貼身太監將敕書檢查過後呈了上來。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幾眼,便將敕書放下,其中無非就是不投降便屠城,勿謂言之不預也,之類的千古沒變過的話。
史可法正在揚州堅守。
但是如今時代變了,清軍帶著大明的紅衣大炮,而揚州城的城牆遠非北方那般高大厚實,顯然是抵抗不了幾輪炮轟的。
「殿下,史可法八百里加急傳信,請求增兵揚州。」劉宗周老老實實的稟告道。
朱慈烺聞言眉頭緊鎖,沉聲道:
「我軍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都不如建奴多鐸所謂的敕書來的快,諸位臣公以為,這是誰的問題?」
誰的問題?
該死的史可法發個信磨磨唧唧的,這還能是我們的問題?
「臣等有罪。」
劉宗周等人汗如雨下,他們可是知道,太祖高皇帝就在這殿內某處貓著,指不定正拿小本子記呢。
朱慈烺並未多說什麼。
只是簡單告誡一下即可。
否則日後就算清廷的信件到了也會被按下來不發,這事簡直是祖傳手藝。
朱慈烺目光移動,溫聲說道:「鄭森,如今建奴兵臨城下,孤命你節制江北四鎮兵馬,務必將建奴一舉殲滅,祖宗江山系你一人之肩,勿負孤。」
「臣遵命!」
鄭森出列,神情激動至極,當即單膝跪地,狂熱的高呼領命。
對於他一個海盜之子,監國太子對他推心置腹,常常留在宮中商議軍國大事,早就讓從小接受忠君愛國教育的鄭森徹底瘋狂。
不同於隆武帝時,江山全靠他鄭家軍隊維護,現在的南明可以說兵強馬壯,有江北四鎮十幾萬兵馬,史可法部的二十萬大軍。
還有左良玉部的五十萬大軍,雖然暫未歸心,但崇禎皇帝已經親自去了,想必也就是幾日的功夫,左良玉部歸順的消息就會傳來。
有如此強大的軍事實力,還能將這等重託交付他肩,足以讓鄭森感動到為此肝腦塗地!
熱血沸騰之下,只要朱慈烺說他爹通清投敵,那麼就算讓他在廷上砍了鄭芝龍,怕也是手起刀落。
「愛卿平身,孤早就說過你不必多禮。」朱慈烺笑著招手道。
如今南明經過太祖爺出手,已然大換血,江北四鎮以內不說固若金湯,也差不到哪裡去。
多鐸之所以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抵達揚州城,那是明軍放海了,一路撤軍目送多鐸入寇揚州。
為的便是一舉殲滅。
可以說就是讓朱祁鎮節制四鎮,都能把多鐸打的他媽都不認得。
所以這個節制四鎮的名頭,就是一個賞賜,誰來都行,而朱慈烺自然要給最忠心的那個。
世上所有人的忠心,幾乎都會隨局勢而變化,只有兩種人不會,一種是大勢所趨,不忠心死的更慘。
第二種便是赤膽忠心,
死忠,愚忠。
而鄭森便是第二種,即便清廷以他爹的性命要挾他,鄭森也只是一句話:
砍吧。
衣冠冢早就給我爹立上了,你們砍的這麼磨嘰,我還不能去拜衣冠冢,這樣顯得我很不孝啊。
朱慈烺很滿意。
蹲在龍椅後面的朱元璋也很滿意,他舔了舔筆尖,把鄭森的名字從生死簿中劃掉了。
在朱慈烺示意下,朝會散去。
鄭森踏出殿門之後,那顯得很忠誠的臉上,也透露著一種成大事的狂熱與鄭重。
殿內。
「太祖爺爺。」
朱慈烺站起來,轉身恭敬道。
朱元璋從龍椅後面走出來,欣慰的拍著他的肩膀,笑道:「給百官施壓張弛有度,有點水平。」
「謝太祖爺爺誇讚。」朱慈烺謙虛躬身道。
朱由檢沒接受過帝王教育,但對太子可謂是傾注心血,也基本上不防著太子,畢竟這爛攤子一接就是十幾年,巴不得早點讓出去。
朱慈烺要是造反,崇禎能自己把自己軟禁,一系列操作足夠快到朱慈烺剛踏出東宮,龍袍就自動飛來的程度。
「你也體會過民間疾苦,所以往後這些個官員若是嚷嚷著勞民傷財,那就砍就是了,全殺了指定有冤枉的,隔一個殺一個也指定有漏網之魚。」
朱元璋教誨道。
好似發現了一塊璞玉,正在一點點的精心雕琢,神態認真到如同曾經教導太子標那般投入。
而朱慈烺更不用說,學的十分認真。
經歷過百官賣國、周奎賣孫、流離失所之後,對百官痛恨程度不亞於當年的朱元璋。
祖孫二人可謂是道同志合,朱慈烺聽的是刻骨銘心,恨不得當場砍幾個文官練練手。
揚州城。
史可法臊眉耷眼的在城牆上部署完工作後,獨自一人吹著風,時不時嘆息兩聲。
南明小朝廷的改變,可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就比如江北四鎮撤兵佯裝敗退潰逃,完全是朱元璋的計策。
除了劉宗周等少數繞不開的幾人,沒有太多人知道。
不過劉宗周這些東林黨是不可能泄密給多鐸的,不是因為他們喜歡給朱元璋幹活,他們倒也不是賤骨頭。
只不過老朱說了。
只要多鐸沒按固定路線走,那就是有人泄密,咱也不管是誰泄的密,最後你們都得被剮。
所以劉宗周等人非但沒有泄密,反而嚴密盯著每一個離開應天的人,生怕有人泄密。
以至於非但多鐸不知道自己正在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之中,就連史可法也是不知道優勢在我。
史可法嘆息道:「先帝死而復生社稷之福,可這局勢又如何能死而復生呢。」
自他親自見到了崇禎之後,答應了認高元爵為義子,但也沒阻止高傑部的潰敗,讓多鐸長驅直入,直達南明腹地。
「盡人事,聽天命。」
史可法搖了搖頭嘆道。
他也知道。
清軍打到這裡已經回天乏力了,莫說先帝復生,就是太祖親臨也無能為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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