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是在我身上擔著的。
高拱耳邊隱隱響起這一句話,面色恍惚迷離,而後變為淡然:「昔年嚴嵩罷相之後,猶之嚴嵩未相之先而已,非大清明世界也。」
意思便是嚴嵩被罷黜之後,天下比嚴嵩沒掌權之前,還要亂,還要民不聊生。
這句話其實是治安疏里的原文,當時嘉靖動作異常,內閣連夜復看治安疏之後,方才注意到這一條。
給徐階氣的夠嗆。
此話一出。
徐階、張居正等人臉色巨變。
幾個意思?
合著嚴嵩不是奸臣貪官,我們是唄?
徐階臉色沉了下去,沉聲道:「俺答寇邊,為禍九邊,老臣請陛下批准軍餉,否則國將不國啊!」
言下之意,顯然就是陛下不批軍餉,俺答就會進犯。
此言已經有內外勾結之嫌。
若是嘉靖在時,必然叉去西市給他剮了。
當然,如若嘉靖在位,徐階也不敢如此放言威脅。
隆慶小蜜蜂一臉憂慮,欲言又止的模樣讓眾臣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這才想到。
陛下好像是另有他事要宣布。
而隆慶小蜜蜂想的十分純粹。
徐閣老這麼囂張,一會被會不會打死啊。
忽然。
一道陰森可怖的聲音在大殿響起。
「徐愛卿所言極是。」
這聲音耳熟到刻骨銘心。
徐階神色猛然巨變,只感覺一股深寒涼氣,從腳後跟一路順著脊梁骨衝到腦後。
冷汗撲簌簌落下。
噗通!
徐階猛然跪下,喉嚨里如同卡了一頭大象,驚恐至極的嗚咽道:
「臣……叩見陛下,聖躬安!」
張居正、高拱等人驚悚到毛骨悚然接連跪在地上,以頭搶地,久久不敢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踏踏!
朱厚熜面無表情的走屏風後走出來,每一步都踏在了眾人的心中,讓六大閣臣道心都要破碎。
這,這也太陰了吧!
假死是為那般啊!
徐階只感覺在生與死之間徘徊。
若是抬頭看到嘉靖陛下真容,那麼必死無疑,若是不抬頭,始終無法確定是否是嘉靖皇帝本人,那麼將不用死。
如同〈嘉靖老道的徐階〉
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間。
隆慶小蜜蜂恭敬的站起來,殷切說道:「父皇,您請坐。」
朱厚熜撩開衣袍,端坐龍椅之上。
威嚴十分隆重。
使人壓力倍增。
即便是隆慶小蜜蜂,仍舊是一臉惶惶不安的表情,矗立在一旁,不敢言語。
空氣靜謐。
眾臣心頭壓力倍增。
「抬起頭來。」朱厚熜冷然的聲音在眾臣心頭乍響。
如同一塊擎天巨石落下,砸的他們七葷八素,頭暈目眩,只感覺一陣不真實。
徐階等人艱難至極的抬起頭,目視前方那熟悉到刻在骨子裡的陰森身影,亡魂大冒。
陛下!
徐階強顏歡笑,以他強大的心臟仍是一陣突突,幾欲跳出心臟:「陛,陛下,您,您這是……」
「怎麼。」
朱厚熜皮笑肉不笑,開口說道:「朕怎麼覺得眾位愛卿看到朕,貌似很不開心啊。」
「臣等不敢!」
「臣等未有此等大不敬之心!」
徐階、高拱、張居正等人神色驚慌失措,全然無往日瀟灑自然的神態。
嘉靖老道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大到眾位臣公一度感覺性命不保。
「嗯。」
朱厚熜微微頷首點頭。
而後輕聲開口:「朕聽聞徐愛卿準備發兵征俺答,可有此事?」
徐階咽了咽口水,強自鎮定道:「回陛下,臣所說是鞏固邊防,並未有徵俺答之心。」
「朕是在問你的意見嗎。」朱厚熜面無表情說道。
咯噔!
壞了!
沖我來了!
徐階尬笑兩聲,開口說道:「陛下天威難測,臣愚昧並未領會聖意,罪該萬死!」
隆慶小蜜蜂在一旁看的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怎麼這些人在我面前便橫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呢。
有本事在先帝面前橫啊!
徐階不動聲色。
對隆慶小蜜蜂無邊無際的怨氣置之不理。
笑話!
您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啊!
「朕的意思眾愛卿還不明白嗎。」
朱厚熜挑眉說道:「俺答長期侵略九邊重鎮,罪大惡極,必當誅滅以儆效尤,如此還不夠清楚?」
「臣,臣……」
徐階緩過來不少,強自鎮定道:「陛下,臣以為邊境仍要以和為貴,而且國庫空虛,防守有餘進攻不足,怕是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啊!」
此話言語極重。
好似不與俺答小王子求和,明朝江山倒懸只在彈指間一般。
徐階暗自懊惱。
情急之下竟說了胡話,已然自亂陣腳,沒有了往日面對隆慶小蜜蜂與嘉靖老道的泰然自若。
「以和為貴?」
朱厚熜面色陰沉一瞬,而後恢復如初,淡然說道:
「既然徐愛卿講究以和為貴,那朕便敕書一封,命你出使韃靼,看他俺答是否真心求和。」
隨後。
不容拒絕的持起筆墨,大筆書寫下一封敕書。
與昔日給安南那封敕書一般無二。
言辭極其犀利。
就差把俺答當狗訓了。
若是帶著這封詔書去韃靼部,必然十死無生。
徐階捧著這封敕書都懵掉了。
這算什麼。
故技重施嗎?
關鍵是他還不敢拒絕,畢竟他一口一個以和為貴,人家皇帝採納了,你不遵守便是抗旨不尊。
以嘉靖老道陰暗至極的心性。
別說革職削籍了,就是給你全家抄了那都一點不意外。
徐階壓力很大,冷汗不停冒出。
身後高拱、張居正跪的板板正正,半個字都不敢說。
一年前嘉靖執政的時候,他們都是裕王府的老師,那在嘉靖面前半點排面都沒有,怎麼可能為恩師求情。
死道友不死貧道。
只能讓徐恩師自求多福了。
「怎麼,真要打俺答你不同意,朕要你出使韃靼你還不去……」朱厚熜臉色逐漸陰沉下去,語氣冷冽如寒風。
吹的眾臣冰冷刺骨。
徐階急忙打斷施法,慌忙說道:「陛下,臣方才的意思未表達清楚,本意是請陛下不用再考慮了,俺答小王子敢犯邊,打他就完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