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目光冷冽地掃了他一眼,語氣中透出一絲警告:「三哥,咱們兄弟情分還在,但有些事,我不想摻和,也不會摻和。」
「不過,若是誰真想自討苦吃,我也勸你們三思而後行。」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留下朱樉和朱棡二人面面相覷。
朱棡冷哼一聲,低聲嘀咕道:「裝得倒是清高。」
夜色沉沉,太醫院內一片寂靜,只有藥香裊裊。
朱雄英靠坐在床榻上,手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卷,但他的目光卻落在窗外那一輪冷月上,神情平靜得讓人看不出喜怒。
自從秋獵事件發生以來,他越發感受到周圍暗潮湧動,每個人的動機都顯得複雜難測。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朱雄英回過神來,目光微微一動,隨即恢復了平靜。
很快,門帘被輕輕掀起,呂氏帶著朱允炆緩步走了進來。
「雄英,我帶著允炆來看你了。」
呂氏聲音柔和,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婉笑容。
她身著一襲淺絳色襦裙,步履端莊優雅,目光中透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她身旁的朱允炆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小襖,乖巧地跟在母親身後。
他那張稚嫩的小臉上帶著幾分惶恐,仿佛是真心在為朱雄英的傷勢擔憂。
「雄英皇兄,聽說您受傷了,允炆心裡很害怕,母親也擔心得很。您現在可好些了?」
朱允炆抬起頭,聲音帶著孩童的青澀,眼神中透出一絲恭敬。
朱雄英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多謝允炆和呂姑母掛念,身體已無大礙。勞你們特意跑來一趟,實在讓我惶恐。」
他的語氣溫和,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朱雄英的目光掃過呂氏和朱允炆,臉上仍掛著溫潤的笑容。
他稍稍抬起身子,語氣中透出幾分禮節性的親和:「允炆還小,卻懂得關心兄長,真是有心了。」
「呂姑母和允炆親自來看我,我的傷勢再不值一提,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呂氏聞言,掩唇一笑,柔聲道:「雄英言重了。你是朱家的嫡長孫,承載著皇室的未來,您的安危便是天下之大事。」
「臣妾和允炆不過是盡些分內的禮節罷了。」
她說話柔中帶剛,言辭間雖然恭敬。
卻隱隱點明太孫之位的重要性,語氣不重不輕,帶著幾分試探。
朱雄英看似聽得認真,實則心中冷笑。
他望向呂氏,目光淡然:「呂姑母謬讚了,允炆才是東宮裡最懂事的孩子。」
「相比之下,我這個做兄長的,倒顯得有些慚愧。」
呂氏眸光微動,笑意更濃:「雄英過謙了,允炆不過是年紀小,心思單純,哪裡比得上您呢?」
「呂姑母說得對,允炆的確年紀尚幼。」
朱雄英微微頷首,隨後將目光轉向朱允炆。
朱允炆正站在呂氏身旁,低著頭。
臉上帶著一絲拘謹的紅暈,似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朱雄英心底划過一絲冷意,但面上仍是溫文爾雅。
他一邊暗自打量朱允炆的神態,一邊從言辭間試探:「允炆,圍場那天你也在,兄長不在的時候,可是你替父親分擔了不少。」
「那時候,護衛和宮人都忙得團團轉,你可有害怕?」
朱允炆一愣,隨即抬頭望著朱雄英,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很快又換成了謙遜。
他低聲說道:「皇兄,允炆哪裡算得上分擔什麼?只是一直躲在護衛的身後,不敢出聲。」
「要說厲害的,還是皇兄您,居然能在狼群中殺出一條血路。」
「允炆實在佩服得很,若換作是允炆,恐怕早就嚇得連路都走不動了。」
他的語氣透著小心翼翼,言辭中儘是仰慕。
但朱雄英卻看得出,這份「佩服」背後隱藏的更多是試探。
「哦?允炆也聽說了?」朱雄英不動聲色地問道,唇邊的笑容溫暖無害。
「那天的確危險得很,我也是僥倖活了下來。」
「若真出了事,想必父皇和祖母都會心痛得不得了。」
「是啊。」朱允炆乖乖點頭,語氣中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
「皇兄是太孫,是朱家最重要的人物。」
「允炆聽母親說,皇兄的安危關係重大,皇兄平安無事,允炆心裡才鬆了口氣。」
朱雄英輕笑著抬手拍拍朱允炆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允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咱們兄弟同心,日後還要一起為大明出力。」
聽到這句話,呂氏眸光微閃,嘴角的笑意維持得恰到好處,卻未置可否。
朱允炆則連忙點頭,露出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允炆定會聽從皇兄教導,不負皇兄的期望。」
夜色深沉,太醫院中依然燈火通明。
朱雄英靠坐在窗邊,半敞的窗欞透進微涼的夜風,拂過他的眉梢。
燭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比幾日前更顯紅潤。
雖然還有些許蒼白,但氣色已好了許多。
自從秋獵受傷之後,朱元璋便下了死命令,讓太醫院每日派最好的太醫親自診治,絲毫不敢懈怠。
「殿下,這是今日的湯藥,奴婢特意讓人煎得比往日稍微溫和一些。」
小翠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碗上前,聲音里透著殷切。
朱雄英從書卷中抬起頭,微微一笑,接過藥碗:「有勞你了,小翠。」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卻掩不住那與年齡不符的從容。
他低頭抿了一口,苦澀的藥湯入口,他卻沒有皺眉,只是緩緩飲下。
小翠一旁伺候著,眼見殿下毫無嬌氣。
心裡不禁更加敬佩,輕聲說道:「殿下的傷勢已見好轉,若是陛下知道,一定會很高興。」
朱雄英聞言,淡淡笑了笑,目光望向窗外那輪冷月:「祖父確實為我操心許多,這段時間,幾乎將太醫院都搬到了我這裡。」
他放下藥碗,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不過,我倒是覺得,祖父這樣過於緊張了。」
「陛下和娘娘都是為了殿下好。」小翠小聲說道。
朱雄英垂下眼帘,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