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翠端著藥走了進來。
她見朱雄英靠在床榻上,一手握著被角。
面色比前兩日稍微紅潤了些,頓時露出喜色:「殿下,您臉色好多了!」
「奴婢一早還擔心您……喝了這碗藥,恢復得一定更快。」
朱雄英看了她一眼,眉宇間稍稍舒展開來:「小翠,辛苦你了。」
小翠連忙搖頭,低聲說道:「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只盼著您好好地,比什麼都強。」
朱雄英淡笑,點了點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藥湯的苦澀讓他皺了一下眉頭,但很快恢復如常。
他的視線落在小翠身上,略一思忖後,輕聲問道:「這幾日,有沒有什麼人來過?」
小翠愣了一下,隨即答道:「娘娘早上特地來看過您,囑咐奴婢一定要好生伺候,還派了不少護衛守在殿外。」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和東宮娘娘昨兒也來過一趟。」
她猶豫了一下,又低聲補充:「至於其他的……倒沒什麼特別的。」
「嗯。」朱雄英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多問。
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次日清晨,養心殿內。
朱元璋身著深紫色便袍,端坐在龍案之後,眉頭緊鎖,面色陰沉如水。
殿內寂靜得有些壓抑,連宮人們進出時的腳步都顯得格外輕緩。
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這位剛正不阿又性情難測的皇帝。
桌案上,幾份宮內護衛調動的名冊已被攤開。
朱元璋的手掌重重拍在其中一份名冊上,聲音「啪」地一聲脆響。
他的目光如鷹般掃過站在殿中之人,那是負責統領內宮護衛的親信大將常茂。
「常茂!」朱元璋聲音低沉,卻像裹挾著雷霆,「這就是你統領的護衛?!」
「咱的孫兒在圍場險些被狼咬死,這群廢物居然連影子都不見?!」
「你告訴咱,是誰下的令,調走了雄英的護衛?!」
常茂是朱元璋倚重的親信老將,身材魁梧,面容剛正。
但此刻在朱元璋面前,他也不禁感到一絲壓力。
他單膝跪地,語氣鏗鏘:「陛下,臣已徹查護衛名冊,秋獵時調動護衛的人乃是東宮護衛副統領劉興。」
「他聲稱是接到東宮內務官的吩咐,說臨時調整輪值名單!」
朱元璋一聽,雙目猛然一瞪,冷笑一聲:「劉興?內務官?好得很,咱的皇宮護衛如今輪不到咱來指揮了是不是?」
「調動護衛這種事,竟然能隨隨便便由內務官來安排?!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陛下息怒。」常茂恭敬地低頭,斟酌著用詞。
「臣審問劉興時,他推說接到上面的命令,才照辦安排,但臣尚未查出更深的源頭。」
朱元璋聽了這話,臉色更冷。他冷哼一聲:「更深的源頭?那你還愣著做什麼?繼續查!」
「咱不管是誰,敢打雄英的主意,咱就讓他知道,咱的朱家江山,容不得這種下作手段!」
說罷,他又猛地一拍龍案,聲音充滿威嚴:「傳咱的旨意,從今日起,加強對雄英的保護!」
「這宮裡的護衛,咱再不放心那些不知心向何處的人。」
「常茂,這件事由你全權負責,咱只要一個結果!」
常茂重重磕頭:「臣遵旨,必不負陛下所託!」
朱元璋點了點頭,又緩緩靠在龍椅上。
臉上的怒意雖然略有收斂,但目光依舊如刀。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些,卻更添幾分森冷:「常茂,你也記著,咱的孫兒是嫡長孫,是咱朱家的根。」
「你若守不住他,就別再來見咱!」
「臣不敢!臣定當竭盡全力,保太孫殿下周全!」
常茂鄭重領命,隨即退了下去。
另一邊太醫院內,午後陽光從窗欞灑下。
朱雄英正靠坐在床榻上,手中捧著一本書。
眉眼微垂,神情平靜,仿佛在養傷的同時仍不肯讓自己有片刻懈怠。
他的身旁擺著一碗藥湯,卻因放置過久而泛起微涼。
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穩健有力。
朱雄英聽到這熟悉的腳步,抬起頭,果然見到朱標一襲淺金色袍服從門外緩步而入。
他的面容溫和如常,但細細看去,眼底藏著一絲憂慮。
「父親。」朱雄英放下書,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
語氣中透著幾分親昵,「您怎麼有空來看我?」
朱標走到他身旁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溫柔中帶著審視:「你傷勢如何了?今日可還有哪裡覺得不適?」
朱雄英微微搖頭,笑容淺淡卻有些堅韌:「勞父親掛念,兒臣已經好多了。」
「太醫說只要好生調養,不出幾日便能恢復如常。」
朱標聞言,稍稍鬆了口氣,眉頭卻依舊微蹙。
他仔細打量著朱雄英的臉色,沉默了片刻。
忽然語氣一轉,帶著幾分探究和欣慰道:「聽聞你在圍場上殺了狼群的頭狼,雄英。」
「你年紀雖小,卻已能在危機中鎮定應對,實在難得。」
朱雄英垂下眼帘,低聲說道:「父親過獎了,兒臣不過是被逼無奈。」
「若非運氣好些,恐怕這次便……便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這句話雖說得平靜,但話里暗藏的心酸讓朱標心頭一震。
他嘆了口氣,伸手握住朱雄英的手,聲音柔和卻滿含深意:「雄英,不是運氣好,而是你有勇有謀,這才化險為夷。」
「咱們朱家男兒,不求能百戰百勝,但至少,必須在關鍵時刻站得住。」
「你做得很好,父親以你為傲。」
朱雄英抬頭看向朱標,眼中閃過一抹暖意。
他微微點頭,語氣卻顯得有些小心:「謝謝父親。不過……若不是那些護衛突然不見,兒臣也不至於陷入險境。」
「這件事,恐怕不是普通的失職吧?」
朱標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沉吟片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順手拿起放在桌案上的藥湯,遞給朱雄英:「這件事父皇已經下旨徹查,你不用多操心,先把身體養好。」
「其他的事,自有父皇和我來處理。」
朱雄英接過藥碗,低頭抿了一口,卻沒有繼續追問。他垂眸的瞬間,眼底卻掠過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