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內,藥香裊裊,卻掩不住殿中壓抑。
朱元璋怒氣沖沖地邁步走進來,臉龐此刻布滿了陰雲。
身後的侍衛和太監跟得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喘。
朱元璋剛一踏進屋門,目光立刻落在病榻上昏睡的朱雄英身上,心頭仿佛被一根弦狠狠揪住。
「雄英……」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腳步卻比往日更快了幾分。
病榻上的朱雄英顯得極為虛弱,面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額頭滲著細密的冷汗。
他的手臂大腿上纏滿了繃帶,袖口隱約露出血漬。
獵裝早已被換成了乾淨的衣物,卻難掩遍體鱗傷的痕跡。
朱元璋的眼神在朱雄英身上逡巡,怒火越燒越烈。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刀般掃向戰戰兢兢的太醫。
「這是怎麼回事?!」朱元璋厲聲喝問,震得屋檐微顫,「太孫殿下到底傷得有多重?他的命還能不能保住?!」
幾名太醫跪伏在地,額頭幾乎貼著地磚。
汗如雨下,聲音顫抖:「陛下,太孫殿下的傷雖多為皮外傷,但因體力透支,需靜養幾日調理。」
「萬幸箭毒未侵骨髓,無性命之虞……奴才等必定竭力醫治,請陛下寬心!」
「寬心?!」朱元璋怒極反笑,「咱的孫兒差點死在圍場,你叫咱寬心?」
「你們這群庸醫要是治不好他,咱就把你們全都送去給狼餵食!」
說罷,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怒火。
一把掀翻了太醫身旁的藥案,湯盅摔得四分五裂,藥汁灑了一地。
「這是誰的主意?!是誰敢動咱孫兒?!」
朱元璋的聲音低沉,「沒有護衛,狼群襲擊,護衛全都去保護別人,偏偏把雄英丟下。」
「這等荒唐事也敢出現在咱大明皇家的狩獵場?!咱要查,徹底查!」
屋內所有人跪得更加低伏,瑟瑟發抖。
連太醫們都不敢開口,只能不斷叩頭請罪。
「陛下,您先息怒,孩子還在病著,可禁不起折騰。」
伴隨著一聲柔和的聲音,馬皇后邁步走進了太醫院。
雖是安撫的語氣,卻帶著幾分威嚴。
朱元璋聞聲回頭,看到馬皇后,眼中的怒意稍稍退了幾分,但依然火氣難平:「妹子,你來的正好。」
「看看咱的孫兒,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圍場居然成了他的鬼門關!」
馬皇后走到朱雄英的床邊,看到他蒼白的小臉和身上的傷痕,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她緩緩伸手,撫了撫朱雄英的額頭,又替他拉了拉被角,才轉頭看向朱元璋。
「老朱,先讓太醫們好生給孩子治傷,咱的孫兒最重要。」
馬皇后語氣低緩,卻透著一股冷靜的力量,「至於到底是誰的主意,待雄英醒了,自然會水落石出。」
朱元璋聽了這話,胸口起伏了一下,沉聲道:「水落石出?咱看這事明擺著就是有人使了手腳!」
「狼群哪裡是憑空來的?那群該死的護衛,居然丟下雄英跑了?!」
「不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咱可不信!」
馬皇后點了點頭,目光冷靜:「陛下,您說得沒錯。」
「這次的事……確實不像是意外。」
朱元璋眉頭一挑:「哦?妹子你也這麼想?」
馬皇后神色微微一沉,目光掃過一旁仍跪著的太醫們,淡聲說道:「陛下,狩獵場的護衛調動……您覺得正常嗎?」
「雄英身份顯赫,又是咱朱家的嫡長孫,按理說,他的護衛必然是最精銳的。」
「可為何這次,護衛臨陣換人?
「又為何,狼群出現時,唯獨雄英身邊的護衛全都不見了?」
這番話看似平靜,卻字字如刀,刺得朱元璋眼中怒火更盛。
「對!就是這個問題!」
朱元璋咬牙切齒地說道,「護衛怎麼可能調走得這麼巧?偏偏在狼群來的時候?」
「雄英身邊那些真正護他的人呢?去了哪兒?!」
馬皇后繼續說道:「陛下,這些護衛失蹤得蹊蹺,我聽聞他們乃是您親自挑選之人,怎麼可能輕易離崗?」
「再加上狼群忽然襲來,這背後若說沒有人刻意安排,恐怕說不過去。」
朱元璋握緊拳頭,目光如刀:「妹子,你的意思是,這次狩獵有人蓄意為之?想要害咱孫兒?!」
他猛地轉過身,一拳狠狠砸在龍案上,案角發出一聲悶響,似乎隨時會裂開。
他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透著殺意:「不管是誰!不管他躲在哪裡!」
「只要咱查出來,咱都要砍了他的腦袋!」
這聲音如同炸雷,將殿內所有人震得一顫。
太醫們趴伏在地,身體不住發抖,連呼吸都不敢過重,生怕被殃及。
高明站在一旁,也緊張得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
然而,馬皇后卻面色不改。她緩緩向前走了一步,站到朱元璋身旁。
聲音依舊柔和,卻帶著幾分隱隱的威嚴:「老朱,您現在砍誰的腦袋,這事就能完了嗎?」
朱元璋聞言,猛地轉頭看向她,眼中怒火未減,但也帶著幾分疑惑:「妹子,這時候你還攔著咱?咱的孫兒差點命喪狼口,你要咱忍?!」
「咱這把刀,就是要砍得那些害咱孫兒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馬皇后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老朱,這口氣,我明白。」
「但若此事處理得過於激烈,怕是會牽扯到東宮,甚至動搖咱標兒的聲望。」
朱元璋聽了這話,目光一沉,剛剛燃起的怒火頓時像被潑了冷水。
他皺起眉,聲音冷硬:「東宮?這事怎麼會扯到標兒?」
「雄英是標兒的兒子,他怎麼可能害自己的孩子!」
「陛下,您當然知道太子不會,但別人呢?」馬皇后抬眸,語氣微沉。
「東宮是儲君的根本,標兒現在是未來的天子,若是這件事鬧得太大,傳到朝中大臣耳中,只怕有人會趁機挑撥是非,說儲君治下不嚴。」
「您應該知道,太子的位置並不是所有人都服氣,咱大明才剛立國,朝堂里多少人盯著東宮的風吹草動。」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幾分:「若陛下動怒處置東宮的人,不管這事是不是他們幹的,都會落人口實,外人只會說陛下不信儲君。」
「那樣,不光標兒的聲望會受損,整個東宮的根基都會因此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