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幾步翻牆出去,奪路飛奔。
一會兒工夫,便回到胡繡行後院。
後院裡,一隻人立而行的灰毛狐狸,正在吸攝月霞修煉。
藏在月梭中的方休認出來,這才是小五,還穿著白天那身衣服。
小五還挺勤勞,狐爪上綁著一支筆,一邊修煉,一邊抄寫胡繡行的帳本。
小六七八奔到小五身前,開口便是一陣嗤嗤咕咕。
「就不愛跟你們這些野狐狸玩。」
小五人模人樣地翻個白眼,一巴掌拍在小六七八頭上,斥道:「你跟我嗤嗤咕咕什麼,我打娘胎里下來學的就是人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找大爺爺去!」
小狐狸嚶嚶痛呼一聲,奈何聽不懂人話,還是嗤嗤咕咕嗚嗚地叫著。
「找大爺爺,大爺爺。」
小五重複幾遍,見小狐狸還是聽不懂,便拿紙來,寫下大爺爺三個字。
嗤嗤。
小狐狸看不懂。
小五又寫下胡不歸三個字。
咕咕。
還是看不懂。
「你早晚讓人捉住吃了!」
小五罵一句,無可奈何,又取一張紙來,幾筆勾勒出一個老者畫像。
小六七八終於看懂,朝前院奔去。
胡繡行的院子盡大,前後四五進出,左右六七院落。
方休已經先小狐狸一步,尋到老狐狸的所在。
一處裝飾華麗的房間,豪奢地點著兩排燭火,如白日般光明,更顯金碧輝煌。
老狐狸還是清逸老者的造型,靠躺在臥榻上,面有愁容。
臥榻另一頭,胡不歸的腳邊,依偎著一個身材婀娜,容貌絕眾的狐媚女子。
「大爺爺,你莫要擔心了,如今我們在燕京城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人敢動我們。」
狐媚女子嬌滴滴喚道,身後一根雪白狐尾來回晃蕩。
「你懂什麼。」
胡不歸嘆一口氣,憂心忡忡道:「若是那位看我不順眼,別說那幾個被你們迷住的朱家人,整個人國,都護不住我們一家。」
「哎呀,大爺爺。」
狐媚女子拿狐尾輕輕一拍胡不歸,嬌憨道:「都派人問過了,那扈大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頭骨都被練成法器,放在奉部典器司的庫房裡。」
「扈大王算什麼東西?一隻病虎,我們燕胡坊會怕他?」
胡不歸哼一聲,又嘆道:「那位的來歷,我怕你們聽了都要不安,所以一直不曾說明。你只知道扈大王死了,卻不想想,扈大王為何只剩一個頭?」
「那位的來歷?哪位?」
狐媚女子疑惑道。
這時,房門吱嘎一聲響,小狐狸竄進來。
「回來了!」
胡不歸忙起身,開口問道:「無厭觀情形如何,有幾個人,都長什麼樣,有沒有一個披頭散髮,道袍邋遢,枯瘦跟竹竿也似,好像餓了八十年,雙眼會閃紅光的老道士?」
嗤嗤嗚嗚。
小狐狸出聲叫道。
胡不歸才想起來它聽不懂人話,正要用狐鳴聲來溝通。
便見灰毛小狐狸身旁,忽而憑空伸出一隻手來。
那手張開,將小狐狸脖頸咔嚓一聲擰斷,隨手丟到一旁。
聽不懂人話,看不懂人字,想來更不會變化人身。
按大明律法,這種妖族辦不了妖藉,做不了妖民,與尋常野獸無異,殺之無罪。
灰毛屍體落地,那手的主人才現身出來。
一個面無表情的俊秀男子,頭戴黑漆頭巾,身著青羅道袍,腳下一雙皂靴。
胡不歸根本分辨不清,他是如何出現!
這般精妙的遁法,老狐狸當即一驚,直接抽身往後退去。
「誰!」
狐媚女子卻是尖叫一聲,雪白狐尾猛然間見漲,好似一道匹練,朝著面無表情的俊秀男子疾射而去。
眼看那狐尾到身前,面無表情的俊秀男子卻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便見,一隻明玉般白淨的柔荑,從他身後伸出,往那雪白狐尾上隨手一拍。
雪白狐尾立時染上寒霜!
狐媚女子嚶叫一聲,以比出手時更快的速度縮回狐尾。
「好大的膽子,敢在我主人面前放肆。」
靈動如落珠的聲音響起。
胡不歸與狐媚女子這才看清,一個姿色勾人,還在狐媚女子之上的絕色女人,伏在面無表情的俊秀男子背上,腦袋湊在他肩膀,顯得親昵無比。
再一看,那女子下半身分明是一條蛇尾,繞在男子腳上。
分明是個勾人!
不對。
胡不歸也是一位竅穴盡開的妖王,立時分辨出。
那勾人不是人……不是勾,是鬼!
這又是勾,又是鬼的,胡不歸忽而想到些什麼,心中一震,都不敢計較子孫被殺,當即行禮道:「胡不歸見過鬼宗上仙!」
「鬼宗上仙?」
狐媚女子一個激靈,忙要起身,卻又哎呦一聲軟倒在床榻上。
她順勢側身,露出婀娜的身線,本就未穿多少的衣物更從肩頭滑落半片,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受傷的尾巴又從雙腿間穿過來,被她抱在胸前,擋住一半欲遮還羞的春光。
可她遮了上面,下面裙子卻被尾巴撩起來,露出一雙纖長白藕般的玉腿。
「疼~~」
狐媚女子嬌柔柔輕呼一聲,蹙眉往俊秀男子投去一眼,溫情脈脈的水花幾乎淌出來。
「哪裡來的野狐媚子!」
那勾鬼臉色一寒,只將目光凝在狐媚女子身上一剜。
「呀!」
狐媚女子驚叫一聲,渾身狐毛炸起,眨眼間變回本體,一隻雪白狐狸,嗖地躲到胡不歸身後去。
「我孫女年幼不懂事,還望上仙海涵!」
胡不歸額頭起滿汗,連連拱手。
回頭就把小三子吊起來打一頓,白長一雙眼睛,這都看不出來,這勾鬼跟鬼宗上仙是什麼關係!
「不懂事,就多教教。」
絕色勾鬼冷哼一聲,刺得胡不歸都身子發抖。
有如此修為的勾鬼為奴,除開鬼宗,天下再無第二個分號!
老狐狸心中震動,又替孫女告歉幾句,才斟酌道:「敢問鬼宗上仙大駕光臨,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胡不歸雖是妖民,但在燕京城裡也有些人脈,願供上仙驅使。」
面無表情的俊秀男子沉默一會兒,也不承認是否鬼宗上仙,只緩緩道:「本座……許仙,此次尋你,是有一件事情要問。」
「上仙但說無妨!」
「我友人在燕京城裡有一處別院,名作無厭觀。今日我去拜訪,卻只有一個陌生少年郎竊據其中。」
許仙說著,瞥一眼旁邊的灰毛狐狸屍身,說道:「還有你的子孫鬼鬼祟祟潛伏。你既然跟那少年郎有間隙,可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