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千般法術,無窮大道,我只問一句……

  玉襄兒。閱讀

  名列青秀碑的隱世道門大宗,太虛劍派真傳弟子。

  偌大來頭,卻是一個未過雙十的年輕女子,著一身扎腰束袖的利落素服,五官似玉匠雕就,自有一副清冷氣質,一抹薄唇如利劍挑出,英氣逼人。

  她以玉為名,也不知是因為背負著的一隻似乎藏劍的狹長玉匣,還是掛在腰間一對叮叮作響的玉佩。

  天師與她行過禮節,才開口道:「此事本不應我來管,只是畢竟涉及太虛劍派的真傳劍道,朝中擔心師我老祖誤會,特意讓我居中做個說客……陸逢失蹤一事,確實毫無前兆,也不是朝廷的本意。」

  說到這裡她稍頓片刻,接著道:「陸逢也已不是燕山大羅之人,並非我張玄機貪圖太虛劍道。」

  新皇登基,連西宛山都要有的忙活,更別說奉天承道的御傳宮。

  陸右使閉關兩年多,一直不曾示人。

  到這次終於遮掩不住,被發現他已經消失不見。

  這事情說小也小,走了陸右使,再任命一個張右使李右使便罷。

  但若說大,那也是驚天的大事。

  不止是擅離職守、棄官而逃這般簡單,最重要的是……

  知琢谷太虛劍派的道法!

  自張玄機加封天師,授左都供,又領太微府中天令,獨占三都五府其二,世人皆以為,燕山大羅便是道門魁首。

  連大羅派弟子也以此為傲,眼高於天。

  但到張玄機這位置,她自然心中有數,燕山大羅或許在當世道門中薄有幾分威名。

  比起隱世不出的真正道門傳承,卻尚小不小差距。

  若說天下道門真有一個魁首,只有太華山純陽宮……以及純陽宮別支劍宗一脈,也就是知琢谷太虛劍派。

  劍氣二宗,誰也不服誰的。

  乃至燕京城中有兩座御傳宮,都是因為劍氣二宗針鋒相對,各自以道門總攝自居,才各傳一門道法。

  且不管這二宗孰強孰弱,能相持多年,至少說明不分伯仲。

  換言之。

  太虛劍道,已是這一方世間最高深玄妙的道法。

  陸逢失蹤是小事。

  他身負的太虛劍道,卻是不容閃失的重器。

  「天師多慮,太虛劍派將道法交給朝廷,由宮中擇人修行,輔助人國治政,是道門存世大義。這道法即便流傳出去,太虛劍派也會有處置的手段,不用朝廷為難。」

  玉襄兒聲音冷淡,雙目中卻流露鋒芒。

  知琢谷已經派人追索陸逢。

  甚至不用來燕京調查詳情,太虛劍派身為道門正統,自然有推衍天機之法。

  玉襄兒又道:「眼下要做的事情,是朝廷應儘快再挑選一位御傳使,我傳下道法,才好迴轉山門復命。」

  天師回道:「此事已在安排,最遲明日,便會有人接任御傳使之位。」

  玉襄兒聞言稍頓片刻,又道:「天師容我多嘴一句,我聽說朝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御傳使人選,皆是由燕山大羅舉薦?」

  「不錯。」

  天師點點頭道:「自大羅祖師在燕山立下道統以來,歷任御傳使,皆是大羅派弟子。」

  「天師以為,燕山大羅的道法,與我知琢谷的劍道,哪家更甚一籌?」

  天師嘆口氣,誠懇道:「大羅七經再是玄妙,也不敢與天宗比較。」

  玉襄兒便問:「那陸逢為何要棄御傳宮而去?」

  天師眼神轉寒,沉默一會兒,才冷冷道:「玉仙子難道不知其中緣由?」

  「我自然知道,我是提醒天師一句,讓天師別忘了。」

  玉襄兒神色不變,淡淡道:「人人皆說,一入御傳宮便前路斷絕,太虛劍派也好,純陽宮也罷,不過都是貪圖虛名,才在御傳宮傳下道法,所傳也並非真正大道。」

  「玉仙子何必拐彎抹角,不妨直說便是。」

  「好,我便直說。」

  玉襄兒直視張玄機,道:「不管御傳宮所傳道法能否求得大道,只要是我太虛劍派的真傳,非是資質絕眾之人,休想染指!」

  隱世道門不僅自己避世修行,對燕山大羅這些當世道門也心存提防。

  唯恐他們與人國朝廷合流,敗壞道門名聲。

  御傳使出自大羅派,看似是因為大羅國師的祖蔭,彰顯燕山大羅的地位不凡。

  實際上,卻是劍氣二宗少有的共同決斷。

  每一代燕山大羅的弟子中,最是天賦絕眾的那幾個,都要被挑出一兩人,送入御傳宮……

  白白葬送。

  這也是為何,自大羅國師之後,燕山便一直沉寂。

  直到三秀同碑,交出一個陸逢,泯然一個程緣客,還有張玄機不負眾望,以一顆三才果執掌天師之位,領天下道門魁首之名!

  「玉仙子放心,燕山大羅雖非天宗,但也不是靈犀凋敝的破落戶,不會辜負太虛劍道。」

  天師撂下一句,便催遁光而去。

  玉襄兒望著那道劃開長空的赤練光彩,閉目細細感知,待到背上玉匣輕輕一顫,她才睜開眼,皺眉自語道:「果然……」

  燕山的名聲已然太甚。

  雖說威脅不到太虛劍派這等天宗,但……

  劍氣二宗皆知,燕山深處有一口煞井。

  大羅派能出金丹,便定然能出元嬰!

  ……

  天師迴轉燕山,遁光落在焚天峰頂。

  高聳如雲的映日神木之下,是掌教天師的宮殿。

  而此時宮殿前,大長老領著一干焚天峰長老,正與以雷長老為首的雲海峰長老對峙。

  在場皆是大羅派長老。

  倒有一個年輕面孔,是方休之前參拜大羅祖師時見過一面,燕山這代年輕弟子中,第一個凝結道果的,雲海一脈大師兄。

  陳長生。

  「天師。」

  一眾長老恭敬行禮。

  張玄機掃視一圈眾人,目光落到雷長老身上,冷冷道:「逼宮來了?」

  「天師說笑,雲海峰怎有這個膽量?」

  雷長老哼一聲,便朝陳長生一指,道:「是雲海一脈為天師解憂排難,主動將陳長生送來了。」

  「天師。」

  陳長生越眾而出,朝張玄機恭敬一禮:「弟子願意接任陸師叔之位。」

  「胡言亂語!」

  大長老怒喝一聲,叫道:「你把我焚天一脈看做什麼東西,天師豈會將長生果交給朝廷?」

  道果有諸多喻品。

  雖都是求道之心,並無高下之分。

  但世人心中,難免會給這些喻品排個座次。

  而位列第一等的喻品是:千般法術,無窮大道,我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陳長生並不叫長生。

  是他凝結一顆道門最為推崇的長生果,才被以道果為名,喚作一聲陳長生。

  「不用說了。」

  張玄機擺擺手,化作火光沖入宮殿,只有聲音繼續傳出:「當年陸逢之事,雖然並非我做主,但終究是我欠你們雲海一脈的。

  「大長老,派人送寧采臣……去御傳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