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堇坤被數不勝數的小鬼夜叉壓制,又要小心防備阿鼻元陰劍光,一時根本無有反擊的機會。
正是他心中煩躁之時,乍見六條白龍自燕京而來,立時神色一喜。
「國師!」
淵王也發現六龍寶乘蹤跡,不由眉頭一緊。
坤皇叔說得對,對他要重奪皇位之事,以玉蟬子與張玄機的身份,最多給一個不出手的承諾,要他們提前投誠,為淵王效忠,卻是絕不可能。
玉蟬子確實見過朱女,也隱隱約約給出一個親近態度。
但再是親近,也要淵王重奪皇位之後。
如今淵王仍是淵王,而玉蟬子乃是朝廷的國師,於法理及體面來說,他只會為坤皇叔助手,而不是助他淵王對付坤皇叔。
方休一見淵王這臉色,自然便明白,玉蟬子來者非客。
玉蟬子,都供府三都五府之首,已是佛門第六識,心識境界!
「這個玉蟬子,來的這麼巧。」
方休心中不無鬱悶。
不過他也心中有數,別說兩人鬥法的聲勢早已驚動燕京,坤皇叔以玉璽國運加持武相,被自己一道法術一道法術攻擊,國運自然會有波動。
而玉蟬子身為國師,領著大都供的官銜,亦與國運牽連,難免會有所察覺。
「前方是誰,為何要襲擊護國武宗?」
玉蟬子的聲音遠遠傳來。
六龍寶乘乃是何等寶物,這一百里不過吹呼之事,玉蟬子聲音落下時,那六條白龍已然飛至場中。
琉璃車輦上,玉蟬子已看清場中情形,神色凝重。
有人襲擊護國武宗。
這不算什麼大事。
當世道門無聲無息又出一位金丹。
這便是頂天的大事!
而地上淵王一行人,玉蟬子根本連一眼都不去看,只當作自己未有發現。
用膝蓋想也知道,坤皇叔是奉宮中命令來截殺淵王。
他可不願多干涉朱家宗室之事。
至於眼前這位金丹……
玉蟬子瞬間有了決斷,雙瞳中各自浮現一朵白蓮虛影,射出尺許長的明芒。
光彩流轉間,玉蟬子未開口,他的聲音卻從天穹四面八方響徹:「何方邪徒,竟敢滋擾京師重地!」
伴隨動靜,無數朵白蓮憑空而生,布滿天地。
只聽得一片連綿哭喊。
卻是蓮瓣四散灑落,一遇上龍捲雨擊喚來的夜叉小鬼,便輕輕巧巧將之消融。
「白蓮梵音神通!」
方休認得這道小神通。
他聽悟真大師說過,玉蟬子的看家本領,便是打開第六識時,領悟的這道白蓮梵音神通。
白蓮清濯無垢,梵音通達智慧。
但白蓮與梵音都只是表相,這道小神通的本質,是玉蟬子雙目中泛出的光芒——這是一道千般妙用,堪稱無賴的佛光神通。
論精妙程度,不在五色琉璃光之下。
方休感受分明,自己喚來的小鬼夜叉們,並非被白蓮消滅,而是真氣失卻控制,無法維持靈形,才自行消散。
與此同時,他周身真氣也有遲滯難行之感,仿佛受到某種障礙。
「這和尚倒是機靈!」
方休當即明白玉蟬子的用意。
以白蓮梵音禁錮這一處地域的靈機氣韻,叫方休無法順暢施展法術,變作個動作遲緩的活靶子。
如此一來,即便方休被坤皇叔重創,也是道門與武門的恩怨。
與佛門無關,也與他玉蟬子無關。
白蓮梵音一出,場中情形立時變化。
小鬼夜叉消融殆盡,坤皇叔的三道武相重振雄風。
朱堇坤這等身經百戰的大宗師,自然第一時間察覺玉蟬子的心意,當即將天龍與白象催動,龍吟象嘯震天嘹亮,朝著方休衝撞而來。
又將浮屠武相轉動,將餘下寥寥幾隻小鬼夜叉震散,護住自己身軀。
他能感受到白蓮梵音的禁錮力道。
在天龍、白象兩道武相及身之前,這個許仙,最多只來得及施展一道法術。
而自己兩道武相齊出,至少能有一道突破他的法術!
武相威勢,不在法術之下。
道門自成就先天之後,便不再修行肉身外相,故而即便是金丹境界,肉身也不過是真人水準。
如何能當武相一擊?
要麼仗著那神出鬼沒的遁法逃走。
要麼……
卻見方休根本沒有認輸的意思,儘管真氣遲滯,他還是緩緩將金丹轉動。
眼看天龍、白象已經掠出過半距離,再有一息工夫就要擊中。
一隻巨大的昏黃色獨眼,忽而出現方休頭頂,睜開陰邪瞳孔。
照九幽!
這道法術同樣出自《小冥獄顯化經》。
巨眼一眨,陰邪瞳孔四周便滲出諸多血絲。
而方休視界之內,天地一片清晰,連最細微的氣息流動,都一目了然。
白蓮梵音禁錮靈機氣韻,本來無聲無息、無色無相,而此時在方休眼中,卻能借四周氣息的流轉,分辨出這道佛光念力所在。
既然看得見,自然便躲得開。
他腳下真氣一動,拖著身軀橫出半丈,立時便覺真氣一暢。
巨眼又一眨,那血絲更多,幾乎要掙破血管,從眼角淌出來。
而這一次,方休看得是坤皇叔。
在照九幽的加持下,那道將坤皇叔團團護住的浮屠武相,竟有諸多缺漏,好似摔碎的瓷瓶重新拼起,布滿裂縫。
是這道浮屠武相的弱點!
方休當即伸手一指。
阿鼻元陰劍光!
這前後也不過眨兩次眼皮的工夫。
劍光又是最為迅疾之術,天龍、白象還來不及有所作為,慘白色劍光已經後發先至,斬入浮屠武相六、七層之間的縫隙。
叮!
一聲擊玉般的脆響。
浮屠武相被劍光所中之處,應聲破碎。
阿鼻元陰劍光直搗黃龍,劍鋒所向,已是坤皇叔的肉身!
坤皇叔滿目驚駭。
他留下浮屠武相護身,已經是一招後手準備,可他哪裡料得到,方休剛才跟他出手,根本就未盡全力,還留著照九幽這一道法術未曾施展?
劍光一掠而過。
直接斬下坤皇叔的一條臂膀!
即便是真氣淬鍊九轉之後的宗師肉身,也擋不住法術威勢。
更別說是,最重殺伐之道的劍光。
坤皇叔受此重創,天龍、白象齊齊一震,哪還理會近在咫尺的方休,當即迴轉,與浮屠武相重新歸於一體。
三道武相氣機牽連,坤皇叔卻沒再出手,竟直接操縱武相,扭頭便往燕京方向逃去。
能斬他臂膀,便能斬他頭顱。
興許這一條臂膀,都是許仙已經手下留情。
坤皇叔如何還敢久留?
方休也不追他,只扭頭看向六龍寶乘。
他冷冷一笑,開口道:「玉蟬子,你也要與本座試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