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劍圍之內,真人只如雞犬

  方休這話一出口,小殿下仍是面無表情,兩個越女弟子卻是臉色一怒,齊聲道:「好大的膽!」

  燕青正修剪著花圃,聞言放下傢伙,拍拍手便起身行來。

  他對小殿下的絕世容貌視若無睹,甚至根本未關注進門的三人是男是女。

  身為青帝御令的法寶化身,燕青唯一會自主抉擇的事情,是把花圃料理成什麼造型,其餘便皆聽方休吩咐。

  眼看這花匠挽起袖子走近,兩個越女弟子拔劍前行一步,喝道:「退避三丈!」

  退避三丈?

  燕青連一絲猶豫都無,根本不理會。

  「大膽!」

  一個越女弟子盛怒出聲,揮劍斬來一道劍氣。

  錚!

  青色劍氣宛若弦音乍響,落在燕青腳前,將青磚地面斬出一條溝壑。

  「匹夫敢近小殿下尊身前三丈之地,立斬!」

  那越女弟子威嚴叫道。

  燕青眉頭微皺,扭頭看向方休。

  方休一直讓他屏息隱氣,扮作個普通人,眼下要將這三位惡客送走,卻是普通人難辦的事情。

  他這是請示方休,能否動用法力權柄。

  落在兩個越女弟子眼中,卻以為是他畏懼禁令與劍氣。

  出手的越女弟子冷笑一聲,只一步邁出,便到方休身前,劍鋒直指他眉心,威脅道:「我劍圍之內,真人只如雞犬,你此時跪下給小殿下請罪,我……」

  「跪下。」

  噗通。

  咔嚓。

  那越女弟子直直跪下,將地磚都磕碎龜裂。

  她本是信心百倍出手,渾沒料到會有這變故,當場便是一愣,隨即臉色一變,叫道:「天憲神通!」

  「他真會這道小神通?」

  另一個越女弟子神色一沉,立時將真氣一催,堵住肉身中的腎宮耳竅。

  到這個境界的武者,耳識聽風,比常人二十隻眼睛還要好用,只是此時面對天憲神通,若不將這一識封閉,等若任人魚肉。

  錚——

  這越女弟子將劍一抖,便縱身躍來,劍尖微微顫動,看似虛無著點,實則宗師一劍,豈有疏漏?

  這是一招極為高超的劍法。

  劍尖未中之前,都可隨心變化劍路。

  不管方休如何閃躲,這一劍都已經將他籠在劍鋒之內!

  而她真氣凝於劍身之中,無物不破。

  別說劍前是位真人,就是百鍊玄鐵之軀,也只有一劍兩洞這一個下場。

  方休卻面不改色,只是輕輕一笑,吐出二字:「跪下。」

  噗通。

  咔嚓。

  兩個越女弟子並排跪在方休身前。

  誰說天憲神通非要對方聽得見?

  念力只是一股意識,小神通自然也不拘於聲色。

  年紀輕輕就成就宗師,確實天賦不凡。

  只是畢竟太年輕,見識少了些。

  「你這邪道!」

  那越女弟子面色憤慨,怒氣沖沖叫道:「有本事別用佛門神通,我們再來比過!」

  方休呵一聲,漫不經心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道門之人,難道我法術上的造詣,會比神通稍差?」

  兩個越女弟子聞言面色一緊。

  方休以神通都能輕易將她們制服,何況本行的道門手段?

  先動手的那越女弟子不忿,哼一聲道:「若是我師父趙劍梟在此,豈有你猖狂的機會?」

  「越女劍派趙劍梟?」

  方休露出一臉深思熟慮神色,緩緩點著頭道:「若是趙掌門在此,未必受我天憲神通所制。」

  兩個越女弟子面露幾分自傲,正要再譏諷幾句,忽而想到師父被許仙一劍斬去臂膀,這會兒正趕往三七山療傷,不由得也說不出話來。

  方休心中好笑,不再理會她們,抬頭望向門口的小殿下。

  這小美人終於不再是那副冷冰冰模樣,看她頗有幾分緊張,迎上方休眼神,更是慌亂無措,下意識退後一步。

  這兩個越女弟子既然知道方休掌握天憲神通,定然對方休來歷有所了解。

  她們師父昨夜剛被許仙重傷,這才多久工夫,她們就敢挑釁許仙青睞有加的晚輩?

  唯一的解釋是……

  「小殿下若是不喜歡張編輯的安排,大可跟淵王去說,何必要在我無厭觀惹事?」

  方休不大客氣地問道。

  「你……你……」

  小殿下畏畏縮縮,像只受驚羊羔,磕磕絆絆幾聲,才鎮定下來,咬牙道:「你把她姐妹二人放了,我就住這。」

  聲音輕微,語氣怯懦,但難掩玉鳴般的清脆悅耳聲線。

  只是……

  怎麼好像求你住這似得?

  方休也懶得計較,收了天憲神通,又隨手指一處空廂房:「便住這間吧。」

  兩個越女弟子恢復自由身,起身正想說些場面話。

  忽聽方休道:「趙掌門此番可有進京?不如請她來無厭觀一趟,與我試手幾招。」

  兩女臉色一紅,支支吾吾應付過去,才行到小殿下身前。

  小殿下也不願多跟方休說話,正要去那間廂房,卻遲疑著沒有邁腿。

  把目光盯向院中燕青。

  一個越女弟子嘆一口氣,客客氣氣拱手道:「還請閣下退步,小殿下身遭三丈之內,不能容男子存身。」

  「恕小人不知。」

  燕青回個禮,便退到院邊去。

  小殿下這才步入院子。

  沒幾步又是一停。

  再往前走,便要踏入方休三丈距離。

  方休卻笑吟吟只當作自己不知道。

  兩個越女弟子剛丟了臉,也不好意思開口。

  小殿下臉色一紅,低著頭繞著方休行一個圈,才進入廂房內。

  吱嘎一聲門關上。

  兩個越女弟子守在門前,一個抬頭望天,一個注視院門,視野不同,只是都看不見方休。

  「三丈之內不能容男子存身……什麼古怪規矩,厭男症?」

  方休也不多理會,自回抄書。

  ……

  張錦離了應天書院,登上馬車,專走胡同小道,兜兜繞繞,轉到一處小宅院前。

  小門無匾,只在門戶旁掛著一塊小牌——陳府。

  這是一月前剛剛上任的奉部陳侍郎,陳習家。

  此刻院中正有十數個來客。

  客人皆著私服,卻遮掩不住久居高位的氣度,其中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龍驤虎視,瞧著就威嚴不凡,叫人不敢直視。

  身為主人家的陳習,堂堂侍郎之尊,卻只站在院邊角落。

  張錦敲開院門,步入其中。

  院中細細碎碎的聲音一止,原本正輕聲議論的眾人同時住嘴,往門前看來。

  「賢侄。」

  「張家小子。」

  「張公子。」

  「張先生!」

  眾人下意識往前行一步,神色緊張忐忑,又有幾分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