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好師伯,你才是做賊的吧?

  若真有這樣一位大人物。

  倒是可以解釋,為何陳習能輕輕鬆鬆將婁真人折服。

  「為何不讓婁真人操辦此事?」

  方休摩挲著翠玉藥瓶,隨口問道。

  「趙關城有官印護身,他家中也有官運盤踞,尋常人要潛伏進去,殊為不易。」

  陳習解釋一句,便笑吟吟看著張嶺:「只有張山監,之前常在侍郎府上走動,應當有辦法。」

  張嶺臉色尷尬,抬頭望天,沒理會。

  方休卻是聽出其他意味。

  陳習這個理由,根本不夠。

  婁真人即便不熟悉趙關城家中情形,可他既然擅長卦術,又怎會不識氣運?

  怎會沒有避開官運的方法?

  這其中緣由,倒是一想便知。

  陳習已經借著給大人物辦事的機會,將婁真人拿下,這會兒也是一個路數,想把方休與張嶺也收入麾下。

  奉部向來只有一條準則,誰能叫都供府令出惟行,誰便可高升!

  陳習若能將青石觀一脈拉上自己這條船來,等若西宛山與良鄉山都在手中,這已是小半個京師都供司。

  再加上女尚書的照拂。

  她將來官運,可謂是亨通無阻。

  「陳主事,此事有待商榷。」

  方休將翠玉藥瓶遞迴去,搖搖頭道:「我們與趙侍郎雖然有些間隙,但還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倒是不介意與陳習合作。

  都供府與奉部互為敵體,一向針鋒相對,不大和睦。

  但說難聽點,也有沆瀣一氣的機會。

  就如之前的張嶺與趙關城,枝葉相持,各取所需。

  一個順利成就真人,一個藉此官拜侍郎。

  你好我好。

  問題是,那不知來歷的大人物,也代表著無法預測的大麻煩。

  與之相比,趙關城反而是個小麻煩。

  方休已經金丹在望,只要安安穩穩抄書修行便是。

  何必蹚這趟渾水?

  陳習眼睛一眯,也不伸手去接,只語氣轉冷道:「方觀主可能不知,以趙關城的肚量,有些間隙與你死我活,差不到哪去。今日只是定國公府,焉知明日不會有更大事端?」

  「那就借陳主事與那位大人物的光,預祝你們早日除去趙侍郎。」

  方休一笑,隨手掐一個搬運咒,將青鬼丹向陳習送去。

  眼看翠綠藥瓶要落入陳習懷裡。

  忽而一陣風捲來。

  「師伯?」

  方休詫異。

  「陳主事,這件事我來辦。」

  張嶺喚風將青鬼丹招來,收入袖中,乾脆道:「就今夜。」

  「好!」

  陳習哈哈一笑,拱手道:「張山監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我在此給張山監一句話,明日之後,燕京城裡便無趙關城這一號人!」

  張嶺點點頭,沒再多說。

  陳習又看方休一眼,笑吟吟道:「方觀主不必為難,本來此事我直接尋張山監便是,之所以到無厭觀來,也是受方觀主的一位老朋友所託,要給方觀主在那位大人物面前一個立功的機會。」

  「老朋友?」

  方休眉頭微皺。

  方觀主一向是光明正大與人結交,哪有這般遮遮掩掩,見不得人的朋友?

  「是……」

  陳習雙眼裡隱隱有精光流轉,放低聲音,輕輕吐出兩個字:「張錦。」

  「張錦?」

  方休眼睛一睜。

  識海中忽有許多線索湧上來,一番思索,便隱隱聯繫到一個名字。

  那位大人物……

  總不會是他吧?

  「方觀主有個好朋友,陳習告辭。」

  陳習別有意味一笑,轉身離去。

  「張錦?」

  邊上張嶺琢磨著這名字,好奇問道:「就是先前主持編書局,送你觀想圖的那位張編輯?」

  張嶺之前打算把青石觀祖傳觀想圖傳給方休時,聽他說起過張錦與《周郎著書圖》的事,是以知道他二人交情。

  「是他。」

  方休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這英俊編輯,回祖籍讀書也不安分,這是要折騰什麼事情?

  「內閣首輔的孫子……那大人物果然來頭不小。」

  張嶺神色沉重。

  「來頭不小,麻煩也不小,師伯何必應下這事?」

  方休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知道師伯是想為我出頭,只是憑趙關城這些手段,我應付的來,根本不用……」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既然有機會將姓趙的除去,便不可放過!」

  張嶺一揮手,遲疑片刻,又沉聲道:「況且……那位大人物,我們不能得罪。」

  「師伯知道他是誰?」

  方休訝異道。

  「他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修為深不可測之人供他驅使。」

  張嶺神色愈發嚴肅,壓低聲音道:「你以為他們為何尋我來辦這事?並非是因為我與趙關城的老關係,而是……我這兩天晚上,潛入過趙關城家中。」

  「啊?」

  好師伯,你才是做賊的吧?

  「良鄉縣近日正有幾隻冤死鬼告狀,我本打算捉一隻來,給姓趙的惹些麻煩……眼下也還未動手,只是探路而已。」

  張嶺隨口解釋一句,接著道:「現在想來,應該是我的行蹤被那大人物的手下發現,知道我能隨意進出趙家,才……而我全無察覺!」

  他已是先天真人,又勾連兩條法脈,修為絕不算差。

  若說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露一絲痕跡……

  的確能說一句深不可測。

  方休心中一陣思量。

  唔……好像也不難?

  自己催動月梭時,進出燕山都隨意……

  「師伯,切記小心為上。」

  方休有些擔憂地囑咐一句。

  「小事而已,你放心。」

  張嶺揮揮手,便催出兩隻火鴉踩在腳下,升空而去。

  他要趁著天色還亮堂時,當著燕京城防的面離開,才好跟夜裡發生在燕京城中的事情撇清關係。

  方休看著他身影離去,嘆一口氣,無奈道:「你都說有修為深不可測之人,我怎麼放心?」

  ……

  夜深時分。

  一抹月光淌出無厭觀,往趙關城府邸潛去。

  趙關城於方休而言,只是一個小麻煩,方休懶得理會他什麼下場。

  但張嶺把方休奉為青石觀一脈之主,又是因為他才應下這差事,方休於情於理,都沒有讓這位好師伯隻身涉險的道理。

  何況都是青石觀一脈,休戚與共。

  張嶺若出什麼差池,也會連累到方休。

  更不能坐視不理。

  既然張嶺已經插手此事,那這趙關城,無論如何必須除去。

  ……

  月色靜悄悄。

  趙侍郎的府邸一片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