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狐妖獻尾,小桑報恩

  方休拿過供詞看了看。

  這宮女是胡望洛的貼身女婢,對她底細了解一清二楚。

  寧王若成事,寧王府上下自然雞犬升天,可若敗事,就是雞犬不留。

  人國雖大,已無胡望洛立身之地。

  她唯一的去處,便是十萬大山。

  那日夜裡,寧王被擒的消息傳來後,胡望洛當機立斷,馬上便與留在寧王府策應的十萬大山之妖匯合,跟隨他們一同潛逃。

  這宮女當時在邊上聽到幾嘴,這會兒已經全部供出。

  老獄頭們卻未停,繼續審問胡望洛的身份來歷。

  按照刑部查出的線索,寧王招徠至麾下的眾多門客下屬,包括擲象神僧在內的所有十萬大山之妖,都是由胡望洛負責聯絡牽線。

  寧王對她信任有加,甚至默許她僭越禮制,以寧王妃自居。

  她的底細,一定要個查個分明。

  宮女正說著:「胡望洛是燕胡坊人士,她常去……」

  「胡言亂語!」

  方休施展天憲神通,斷然喝道:「奉部早已查得分明,那兩隻狐妖與燕胡坊沒有半點關係,是從十萬大山而來!」

  「十萬大山……對,對。」

  宮女腦袋一晃,便點著頭道:「胡望洛是從十萬大山而來。」

  「我聽說十萬大山中有一青丘,是狐妖世代居所,她可是青丘狐妖?」

  方休似問非問。

  宮女肯定道:「對,她是青丘狐妖!」

  老獄頭如是寫下供詞。

  不是他們給面子,而是他們的意志也受天憲神通影響,被方休言語所攝。

  很快審訊完,宮女簽字畫押,便被押回牢房。

  方休離去前,又以天憲神通給幾個老獄頭灌輸思想,讓他們跟上官說明,這宮女是主動坦白,當寬限幾分罪責,以示律法有度。

  只是以寧王謀逆之罪,寧王府上下統統都要牽連,定然不可能脫身。

  最多也就免去一死,換其他刑罰。

  回到無厭觀時。

  胡小桑正魂不守舍地掃著地。

  自那日被胡不歸拒之門外後,她一邊黯然神傷,一邊又擔憂兩位姐姐,精神就未好過。

  見方休回來,她趕忙丟下掃把迎來。

  一臉臉愁容看著方休,想問些什麼,卻又不敢問。

  「沒事了。」

  方休拍拍她腦袋。

  「沒事了?」

  小狐妖一時沒聽懂。

  方休笑道:「犯人已經招供,那胡望洛是青丘狐妖,跟胡繡行根本就無關係。」

  「青丘狐妖?」

  胡小桑還是不解,下意識道:「我們胡家從青丘搬來燕京已經數百年,怎麼……呀!」

  她忽而醒悟,瞪大眼睛。

  一雙明眸望著方休,很快便泛出水光來。

  「觀主。」

  她撲到方休懷裡去,抽泣著道:「我就知道,觀主一定會……一定會……」

  這般作態,倒也把方休打動。

  是到把她當作自己人的時候了。

  這一人一狐衣食住行都在一處,方休早思量過,繼續朝夕相伴下去,自己遲早會有疏忽,露出些許隱秘來,讓胡小桑發現。

  他又已經習慣小狐妖在無厭觀里伺候,若說把她趕走,那是有些捨不得。

  何況都把她收入房中,也不能做這始亂終棄的事。

  而既然要留她,就需要讓她忠心不二。

  胡望洛的事,正是契機。

  「都沒事了,就別哭了。」

  方休正安慰著,忽而覺著手背癢。

  低頭一看,是小狐妖放出尾巴來,往他手裡塞。

  狐妖獻尾。

  ——胡小桑報恩法。

  「把尾巴收好。」

  方休一拍她尾根,淡淡道:「晚上來我房中。」

  入夜時分。

  胡小桑又著那身輕薄紅紗,飄進方休房間來。

  「觀主大恩無以為報,妾身只有以蒲柳之姿相許,還請觀主……」

  這才是正經報恩呢。

  從良鄉縣回來後,方休便一直冷落。

  今夜難得有機會,便重穿戰袍,再跳一曲青丘有水,一定要……

  「我召你來,並非要你侍寢。」

  方休卻看著她搖頭,又問道:「你以為,你兩個姐姐已經無事?」

  「啊?」

  胡小桑愣在原地。

  「刑部既然審出線索,一定會繼續追查此事。」

  方休神色不動,平淡道:「除非你姐姐逃去十萬大山,否則遲早會被發現蹤跡。到時刑部遞交公文給奉部,就是都供府出手,將你兩個姐姐捉拿歸案,或者……直接誅殺。」

  「這……這……」

  胡小桑聽得心急如焚,焦急地在屋裡來回度步,一身紅紗拂動,像一抹雲霞流溢。

  到最後,她還是依偎到方休身邊來,楚楚可憐道:「觀主,你是都供府之人,你一定有法子對不對?」

  「我確實有些手段。」

  方休乾脆應道,目光灼灼注視著小狐妖:「只是我這些手段極為隱秘,輕易不能顯露,你要答應我,絕不可……」

  「小桑早就是觀主的人,怎會有二心?」

  小狐妖當即叫道,又將身子往方休懷裡鑽去,抱著他腰肢道:「我們狐妖雖然名聲不好,但以觀主對小桑的恩情,小桑只待學會折尾大願,便以青丘血脈許誓,一生一世侍奉觀主。」

  「妖族血脈自神魔而來,若以血脈許誓,神魔皆知,天地並悉,便有一絲忤逆之心,都要受天劫責罰,性命無逃……你想好了?」

  胡小桑把腦袋在方休胸膛上蹭一蹭,才低聲道:「妾身若是命喪天劫,做了鬼……觀主願不願意在家譜里給小桑留個名字?」

  這狐妖。

  還想上家譜?

  方休一笑,揉著她腦袋道:「你以為做鬼就能逃脫我手掌心?」

  他說著將手一揮,喚出六獄鼎。

  立時有兩道光芒躍起,顯出離嬋姐妹身影,盈盈拜倒,行禮道:「觀主。」

  「呀,勾鬼!」

  胡小桑一驚,往方休懷裡又縮了縮。

  離嬋看得輕哼一聲,剜她一眼,低聲道:「野狐媚子。」

  「咦?」

  小狐妖一愣,這話怎麼耳熟。

  再看離嬋面目,也眼熟。

  觀主那隻勾鬼,之前見過,怎麼今日變出兩隻來?

  細看這一隻……

  「你……」

  胡小桑瞪大眼睛,驚異出聲:「你是那……你是那……」

  她一時難以置信,下意識抬頭看方休,卻見方休臉龐變幻,化作……

  「許仙!」

  胡小桑驚叫出聲,從方休懷裡蹦出來,縮到床那頭去。

  「才剛說過要侍奉我,這就後悔了?」

  方休變回面貌,笑著問道。

  「我……我……你……你……」

  小狐妖一時震驚,腦中百轉千回,一時話都說不利索。

  方休就是許仙?

  一驚過後,胡小桑心中便是一喜。

  無論是方休還是許仙,無論是喬裝身份還是隱藏身份,她都已認定觀主,不會變心。

  可若觀主就是那鬼宗上仙。

  還怕救不出兩位姐姐?

  想到這裡……

  胡小桑一個飛撲,便把方休抱住,然後惡狠狠地盯著兩隻勾鬼,叫道:「今天是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