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世界統治者的名與器

  李策凌糾結考慮了許久之後，還是得出了一個早就應該知道的結論。

  成為大明真正的藩屬國，意味著要將命運交於人手。

  將自己和自己子孫的未來命運，寄托在大明皇帝和未來皇帝的政治信譽上。

  當今大明皇帝的政治信譽很好，但未來卻是無法預料的。

  李策凌如果是個小國君主，如果是個安於現實的普通君主，也許能夠接受這種命運的安排。

  但李策凌本來就可以算是一代英主，關鍵是他在順國主政數十年，習慣了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自己決定他人命運的生活。

  現在六十多歲了，臨老了再回來向大明皇帝俯首稱臣，讓大明皇帝安排自己的命運，真的是很難接受。

  就像本來是自己創業並取得成功的老闆，就很難再回去給別人打工一樣。

  李策凌雖然腦子裡面在猶豫和考量，但是當渥巴錫帶回了與俄國和奧斯曼的盟約之後，李策凌卻基本沒有怎麼猶豫就簽了。

  李策凌開始與俄國和奧斯曼配合，全力整軍備戰。

  同時繼續三國共同派出使者去遊說周邊的其他國家，包括已經向大明臣服的波蘭和奧地利，還有瑞典和西班牙等國。

  能多找一個盟友是一個。

  拿破崙在波蘭這兩年，都在忙著基層的改革。

  將法國本土大革命的經驗，自己在德意志地區搞土地改革的經驗，結合大明方面提供的經驗參考，重建波蘭的基層秩序。

  最終的構建的政治制度，還是非常接近大明的模式。

  徹底普遍的廢除農奴制度，將農村土地大部分均分給獲得解放的，少部分分給軍官協助自己維持統治。

  廢除城市自治機構，以科舉產生的官員直接治理城市，並以城市核心管轄周圍的農村地區。

  王國政府直接組織大型工商業公司，集中力量進行工業開發和建設，同時也允許民間商人自由經營。

  改革肯定要觸動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輕者發生對抗和衝突，重則直接爆發內戰。

  拿破崙的改革手段，在歐洲舊貴族看來激進到了極點，在每一個地方落實改革政策，幾乎都要打一場小規模內戰。

  但拿破崙掌控著歐洲目前最強的陸軍，同時還掌握了發動和組織農民兵的手段。

  舊貴族不服從的結果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拿破崙在波蘭的改革工作頗為順利，雖然遇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波折，但都被他強行鎮壓下去了。

  拿破崙剛來波蘭的時候還有過猶豫，要不要在自己未來的國家落實這種制度。

  拿破崙以前在德意志地區已經搞過類似的改革了。

  用這種方式改造出來的國家，面對使用同樣制度的大明的進攻，根本沒有什麼抵抗能力。

  只要大明宣稱保持基層現狀，保證保護農民分到的土地，同時擊潰這個國家的主力部隊，就能直接征服這個國家了。

  但是拿破崙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自己如果不這樣改造的話，大明來了也可以做同樣的改造。

  舊的貴族分封制君主國，更加沒有能力抵抗大明的進攻。

  神洲式中央集權制度的最大作用，就是將整個國家的力量儘可能調動起來，進而發動整個國家規模的大會戰。

  這種類型的國家，進攻規模近似的舊式貴族國家的話，可以相對輕鬆的取勝。

  當時完成了基本革命後的法國，也就是以這種類似的優勢，相對容易的戰勝了歐洲各個傳統強國。

  這種國家面對舊式貴族國家入侵的時候，抵抗能力更是會直接提升一個數量級。

  所有普通國民都可以被徵召參戰，他們都願意保衛他們獲得的自由和財產，以免被舊貴族統治者奪走財富和自由。

  將自己的國家改造成神洲式中央集權君主國，相當於自己掌握了更多的力量，才能在未來有更多的選擇。

  如果繼續回到傳統分封制國家，未來就算是有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己也可能來不及去抓住。

  因為那種國家想要打大戰，必須花時間協調貴族的力量，說服他們參戰。

  拿破崙的改革完成的差不多的時候，先是收到了大明鴻臚寺的通知，讓他天工十六年底之前趕到順天府，為大明皇帝賀壽。

  拿破崙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很快就決定在今年改革工作掃尾之後，就按照要求去順天府給朱簡烜拜壽了。

  拿破崙已經向大明臣服了，與大明的疆域都已經談妥確定下來了，雙方已經沒有矛盾了。

  拿破崙相信朱簡烜的政治信譽，相信朱簡烜不會用陰謀手段對付自己。

  大明軍隊可以正面打敗全世界的任何武裝力量，沒有必要使用損害大明皇帝權威和聲譽的陰謀手段。

  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拿破崙拿定了主意之後，馬上就親自一封給大明鴻臚寺的回函。

  先說明波蘭境內的麻煩事兒，就是稍微訴了一下自己的苦衷，然後就表示年前一定趕到順天府。

  拿破崙這邊決定了之後沒過多久，就收到了順國、俄國、奧斯曼使者來訪的消息。

  拿破崙聽自己的外交大臣塔列朗說明了大致的情況，就苦笑著說：

  「這三個國家，應該就是大明最後的敵人了，他們這個時候來找我們，多半是想要策反波蘭吧？」

  塔列朗也乾笑著說：

  「陛下猜的不錯，這幫人想要我們與奧地利一起跳反，與他們結盟共同對抗大明。」

  拿破崙心中有數，但是卻沒有直接決定，反問塔列朗：

  「你覺得呢？」

  塔列朗乾笑著搖頭：

  「想法不錯，但是太晚了，大明奪取西班牙的殖民地的時候，是組建反明同盟的最佳時機。」

  拿破崙這邊卻說：

  「那個時候其實也沒用，你對外交上的事情足夠敏感，但是軍事上卻並不熟悉。

  「你不知道大明軍隊與其他國家軍隊的差距有多大。

  「雙方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至少拉開了一個數量級上的差距。

  「順國、俄國、奧斯曼，最近二十年來，都沒有跟大明軍隊作戰過，同樣不知道大明軍隊的戰鬥力有多麼強大。

  「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試圖對抗大明對整個世界的征服。

  「讓他們的使者都回去吧，我們不會親自見他們的，我們作為大明的附庸國，本來就不應該單獨參加外交活動。

  「除非順國單獨來與我們討論，準備與我們配合肢解瓜分俄國，那我就可以見見他們。」

  塔列朗相信拿破崙對軍事上的敏感度：

  「陛下既然已經決定，那臣就按照您的意思回絕他們好了。

  「不過，要不要將您的判斷，以及您的提議，也都一起通知他們三國？

  「邀請順國來瓜分俄國，可能是個挑撥順國與俄國關係的好方法。」

  拿破崙稍微考慮了一下：

  「不必跟他們說太多了，直接不跟他們過多深入接觸就行，將死之人，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拿破崙是梟雄，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實際上也寄希望於順國、俄國、奧斯曼三國真的能搞出點事情來。

  他們三國能夠儘可能的多消耗一點大明的力量，對自己這些大明的藩國君主的自由也都是有好處的。

  所以拿破崙不準備專門挑撥順國和俄國的關係，反而希望他們儘可能的發揮出他們的最大力量。

  塔列朗也是個精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拿破崙的心思，但是這種話當然也而不會說出來。

  塔列朗只是非常老實穩重的拱手答應著：

  「臣明白了。」

  塔列朗離開拿破崙的住處，回去拒絕了順國、俄國、奧斯曼的使者。

  維也納的約瑟夫二世，對於軍事上的判斷不如拿破崙那麼的敏感，但是在政治上卻更加的清醒。

  約瑟夫收到大明鴻臚寺的通知之後，就滿懷著感慨對自己的繼承人弗朗茨說：

  「我們的大明皇帝陛下，開始重新塑造他的最高頭銜了。

  「將大明皇帝這個頭銜，從神洲本土和神洲人的統治者，塑造成為整個世界的統治者。

  「大明皇帝在神洲本土本來就有類似的地位，從古至今歷朝歷代營造的萬國來朝的局面，就是在做類似的事情。

  「但是以往的神洲皇帝，基本都沒有真正統治世界的能力，所以塑造的只是虛名。

  「現在的大明皇帝有這個能力，也正在逐步完成統治世界壯舉的同時，將世界統治者之名也逐步落實。

  「以後大明的所有藩國君主，可能要按照某種規則，定期去順天府朝拜大明皇帝。

  「大明原有的忠實的藩國，新成立的絕對忠於皇帝的藩國，肯定會主動大規模的宣傳這件事情。

  「而歐洲的普通王國貴族本來就喜歡湊熱鬧，本來就喜歡參加這種形式的聚會。

  「未來的整個朝拜活動，應該會成為一件世界著名的大盛事。

  「以後大明所有藩國的君主，在前往順天府朝拜的路上，在順天府居住和聚會的時候，互相炫耀和彰顯自己的財富和地位。

  「這些所有的事情，都會繼續強化大明皇帝是世界統治者的這種認知，將其變成全世界公認的事實。」

  弗朗茨有些不太確定的跟著說：

  「伯父的意思是，大明皇帝現在想要做的事情，是將世界統治者與大明皇帝頭銜綁定？

  「讓以後全世界的貴族提到世界統治者，都會理所當然的想到大明皇帝？

  「這樣的頭銜和名譽，對大明皇帝而言有實際的作用嗎？」

  約瑟夫二世馬上說非常篤定的說：

  「當然有作用，而且作用非常大。

  「整個社會的普遍和共同認知，是會影響社會運行的規則的。

  「按照法國人的經驗，如果所有的普通農民，都相信他們是國家的主人，那他們真的就是國家的主人。

  「他們可以自己決定國家的事務，不讓他們參與決定的政府都會被摒棄和推翻。

  「所有國民都相信主權在民，那國王就真的不是國家的主人了。

  「如果國民普遍認為，貴族和官員都應該清正廉潔，那不清正廉潔的官員就會受到懲罰。

  「反過來也是一樣。

  「如果所有平民都覺得國家大事與自己沒有關係，那是國王和貴族們的事情，那國王和貴族真的就能繼續統治國家。

  「如果普通人都覺得貴族和官員都是腐敗奢侈墮落的，那他們就會繼續腐敗奢侈墮落下去。

  「如果全世界所有的貴族、知識分子，甚至是絕大部分平民，都覺得都相信大明皇帝能統治世界的話，那大明皇帝真的世界統治者。

  「因為普通人的普遍認知，會反過來強化對世界的統治能力，將這件事情變得更加明確，變得真正的無可置疑。」

  弗朗茨基本明白了伯父的意思：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要不要想辦法破壞大明皇帝的計劃？伯父您還要按照要去去順天府嗎？」

  約瑟夫二世表情和心情一樣沉悶：

  「大明皇帝都在做這樣的事情了，我們未來真的沒有另外的出路了。

  「我當然就只能乖乖的配合，老老實實的去順天府給大明皇帝陛下拜壽。」

  弗朗茨稍微有點擔心的說：

  「大明皇帝把您扣下了怎麼辦？如果危害您的安全怎麼辦？」

  約瑟夫二世這次直接說擺手說：

  「大明皇帝現在追求的東西，就是世界統治者的『名』與『器』，是更高級的目標。

  「而不是想要殺死某些人，那實在是太低級了。

  「所以全世界藩國朝拜大明皇帝的活動期間，順天府應該也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大明皇帝不但不會傷害我，反而會擔心我出意外，擔心我會死在順天府。

  「如果我真的死在了順天府，大明皇帝可能會額外給點東西，補償我們哈布斯堡家族。

  「並且馬上安排作為公認合法繼承人的你直接繼位。

  「這樣來證明大明皇帝無意破壞他曾經的承諾，他沒有主動傷害我的意圖。」

  弗朗茨勉強明白了其中的邏輯：

  「我好像明白了……但是伯父您還是要小心啊，此去大明順天府一萬多公里……」

  約瑟夫二世笑著說：

  「不用擔心，我直接坐大明的最新最大的客輪，按照固定航道和航速直達順天府。

  「就相當於換一個地方生活幾個月，基本不會影響到正常生活的。

  「倒是你，在我離開之後，要維持好本土的局勢。」

  弗朗茨趕緊答應著：

  「我明白了。」

  約瑟夫和弗朗茨討論完了方向，就繼續商量一些接下來的細節。

  約瑟夫繼續囑咐弗朗茨留守的事情，提醒他應該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哪些事情。

  同時安排人手下去，提前準備約瑟夫出行用的僕人和生活用品，提前預定好大明的客輪。

  奧地利這邊忙活了沒多久，順國、俄國、奧斯曼三國的代表也到了。

  約瑟夫的選擇跟拿破崙一樣，根本就不見他們。

  在約瑟夫二世看來，現在的大明皇帝統治下的大明帝國，在政治層面就是不可戰勝的。

  這時候去跟他們三國眉來眼去，除了給哈布斯堡添麻煩沒有任何用處。

  最好的結果，就是放任他們三國把事情鬧大……

  拿破崙和約瑟夫二世著兩個最敏感的藩國君主，都決定正常的去給朱簡烜拜壽了。

  其他的大明藩屬國，在這種問題上更是沒有猶豫和考慮的餘地，收到通知之後就提前開始規劃和準備了。

  就如約瑟夫二世預料的那樣，這會變成一場世界規模的盛會。

  (本章完)